“我觉得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我过平静生活了。”韶二公子如此说道。
五天前,他和东城的妇女老少们谈妥一人每月二两银子的价格,双方都很满意,这波啊,属于双赢。
此时被锁在西城做苦工的男人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老婆老妈给卖了。
韶言是什么人啊,早在二十年前的杭州,他就是知名妇女之友。他长得和善,说话又好听,手里又握着白花花的银子,三言两语便夺走了阿婆们的心。
宁古塔东城这边,大都是以前的罪人后代,因而女人们也不觉得儿子丈夫进了监狱是什么丢人事,并且恰恰相反,这还是件好事。平日里不用在担心这些人打架斗殴搞出什么祸端来,还有银子拿,便只当做他们是外出做工,天底下到哪里找这么好的事情来!
现在韶言可能也就稍微担心一下西城那边犯人不服管教的问题,但很明显他是多虑了。待朱惑与韶子奚等将逃亡在外那几十个人缉拿归案后,韶言又去了一次西城。
他担心的那些状况完全没有出现,整个西城呈现出一片的欣欣向荣之势。就是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多养几百口人口粮总归是不太够。韶言心情很好,便从手头拨了几百两银子给韶俊文,让他周转。
连黎孤都看得出,韶言现在的心情是相当愉悦。虽然黎孤还是觉得这种不合
常理的心情愉悦和大限将至的回光返照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看着韶言开心,他也降低了找韶言麻烦的频率。
黎孤心想,他大概是真想着在宁古塔养老。
韶言拖回几棵榆木,一边给树剥皮一边让黎孤待会和他一起去趟集市,买些糯米回来砌墙。黎孤正胡思乱想,也就胡乱应下,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这穷鬼哪来的钱?
自打他认识韶言起,这人便是一副活不起的模样。
那时候,韶言不过十四五岁,容貌身量却几乎已经长成,却永远穿着不合身的衣裳——也并非是君氏苛待,那些衣裳的布料皆为上乘,只是不知为何总是长一截或者短一块。大多数时候,韶言抬起手,绸衣的袖口便吊在腕上,看起来着实不太得体。
……黎孤记得,韶言那时候似乎因为什么事,欠了好大一笔银钱,以至于过日子省吃俭用不说,一个公子哥还得跟普通人家的女儿一样,靠针线活攒钱。
他倒忘了这笔钱韶言什么时候才终于还清。反正韶言一直省吃俭用,又是做针线活又是做木工,哪怕没有欠钱也是一样。
何至如此?何至如此!黎孤一开始还会忍不住嘲笑韶言,嘲笑之余又忍不住可怜他。韶言虽穷但韶氏并不穷,只是韶氏的富贵大抵是与他没什么关系。霍且非又是个随心所欲养孩子的人,对韶言的要求也就是不死就成。
这就导致了韶言在十二
岁下山之后的二十年里,一直过着可持续性的贫困生活。当然了,也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这个“穷”主要是横向比较,众庶族公子与韶言相比较,便如辽东其他重镇与宁古塔相比。
不过今时不如往日,韶言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韶二公子。他来宁古塔之前,韶氏给他拨了不少银子。但是补贴西城、补贴府衙、填补账簿、安抚平民……
这韶氏给再多银子,也禁不住这么花啊?
“……等等!你哪来的钱?”黎孤在韶言面前向来是不讲究那些弯弯绕绕的,一般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韶言忙着剥树皮,觉得黎孤问的莫名其妙:“自然是韶氏的银子。”
“韶氏给你的银子现在还剩多少?”黎孤古怪地问了一句。
听他这么问,韶言才意识到黎孤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我自己手头还有些银子。”
看看,看看,这睁眼说瞎话的能耐是越来越厉害了。黎孤拖着小板凳上前,给了韶言一脚。
“别哄我,你还能存住钱?省吃俭用攒那点,全搭进窑子里了!”
这也不能怪韶言,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韶俊平因为没钱喝花酒被老鸨扔出来吧。黎孤还在骂:“这为老不尊的,一把年纪了还逛窑子,也不知道那霜打了的茄子能不能硬起来!”
韶言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我帮……”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帮他填过窟窿吗?”黎孤凉凉道,“他没跟你们提
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