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韶言再次回忆起那年夏天。
卫臹的容貌已在他的记忆里有些模糊。韶言并没有卫臹的画像,卫臻倒是有,但他绝不可能给韶言。韶言去卫氏,哪怕在卫臹画像前多驻足片刻,卫臻都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睛。
怎么说呢,有点遗憾,若是当初留下一副画像就好了,起码有个念想。
但仔细想来,遗憾可太多了,韶言一时间竟想不出哪个更遗憾。他想了半天,最后想起卫臹在君氏的身影。
那并不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可让韶言记忆犹新的还是在君氏。
——要是当初有好好告别就好了。
哪怕后来二人又见了许多次,韶言也不曾记得和卫臹告别。卫臹也不记得,他只会笑着朝韶言挥手:“小师叔,我走啦,下次见!”
卫臹还那么年轻,他不觉得分别是什么苦痛的事,想见,就去见啊。
但世上比起生离,更可怕的是死别。卫臹在棺材里,韶言在棺材外,隔着一层棺木。棺材一钉,黄土一盖,卫臹就再也见不到他的手足兄弟父母亲朋了。
韶氏和元氏走后不到五天,君懿就宣布关闭烟雨楼台,叫各家将自家公子小姐接回去。
此消息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明眼人都猜出来君宗主时什么意思。如今这个局势,就算君氏不关闭烟雨楼台,他们也是要将自家的儿女接回去。
卫臹虽然一开始也不
懂,但听父亲母亲一说,也很快释然。
就是……
“为何小师叔不用回家呢?”
“秦二公子也没有回家。”韶言答,“我和他一样。他是百病缠身,我是暗伤在身,都在静养,不方便长途跋涉。”
“哦。”卫臹表示理解,“那么小师叔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出乎意料,卫臹对分别这事并没有多感伤。他和程宜风说:“宜风啊,你回去了也不要太想两个表哥。朝歌离江陵很远,你身体不太好,没事不要出远门。想我们了,就给我们写信,我和阿臻就去看你。”
“也别总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你是世家公子,拿出点相配的气势来。”卫臻别别扭扭的和程宜风说,“谁要是欺负你,你就写信来……”
“远水接不了近渴,隔那么老远,给你我写信有什么用?”
他们两兄弟好像又要吵起来。可今天卫臹不想和人吵架,他跑走啦。
他跑到清水小筑,对秦惟时与萧鹿衔说:我要走啦,你们不要太想我!
萧鹿衔翻白眼:谁会想你!而秦惟时乐呵呵地送了他好几瓶治跌打损伤的药,还说:“怀瑾你不来,我这里都冷清许多。”
他跑到暖阁,和君懿说:君伯伯,我要走啦,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哦,等我下次再来,一起游西湖吧!
君懿笑着说:一定一定。
他跑到烟雨楼台,和君悫道歉:先生,我要回家啦。以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多多
包涵。
君悫轻咳一下:回去了也不要太过贪图享乐,要克己复礼居安思危……
知道了知道了!卫臹才不要听他的唠叨,吐了吐舌头就跑掉了。
下山的路上,卫臹碰到了君衍。
“君衍君衍!”他叫住君二,“再过几日我就要回家了哦。”
“嗯。”君衍微微一怔,最后只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就这个态度啊。”卫臹很不满意,“虽说有一些小摩擦,可你我毕竟同窗一场。别说是你,连你三叔说话都对我好生好气的。”
君衍皱眉:“那你要我如何?”
“我要让你……说两句好听的话给我。要不然……”卫臹抖了抖手里秦惟时送的药,“你送我点小礼物也成。”
君衍可不像韶言那般巧言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