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惊醉见到沈倦如今这幅模样并不如何惊讶,神色自若地把自己那只碗递过去,让沈倦帮自己也倒上。
沈倦抿了一口酒,眉宇间浮现出些许诧异:“这是蜀中的酿酒手法,雪惊醉你不是吧,特地从暗阁带过来的?专程为了欢迎我?”
对面的人笑了笑:“带来试探你。若是喝不出此酒从何地产出,今夜你别想活着走出这家酒馆。”
“知晓那句暗号的,世上只有说疏夜一人,你用得着这般小心?”沈倦眉微挑,语气有些不以为然。
雪惊醉抿了口酒,道:“你来晚了一些。”他认识的说疏夜,与人约见从不迟到,亦不会提早,总是掐着点来去。
“谁能想到这一次回来,从前那个冷冰冰的师弟,变得难缠了。”沈倦放下酒碗,朝雪惊醉摊了下手,眸眼中尽是无奈。
“说来,我方才在城中看见了他,他神色不如何好。”雪惊醉歪了下脑袋,“他知晓你身份了?”
“他那般讨厌我,若是知晓,定然早早甩脸走人,何至于难缠?”沈倦缓慢道,“以我之见,他应当是觉得我根骨好,想收我为徒,所以才成天管东管西,希望把我塑造成一个良才。”
雪惊醉对此不置可否,把桌上酥肉与花生的位置调了一下,油酥花生米放到自己这边,酥肉推去沈倦面前。沈倦先前才吃了一只兔和一只竹鼠,现在完全不饿,遂朝雪惊醉摆了摆手。
两人一时无话。
沈倦小口小口喝酒,清液盛在粗糙的瓷碗里,被白皙如玉的手微微一晃,在昏幽光线下晕出迷离的色泽。
雪惊醉看着他,不,或许该用“打量”这个词,好一会儿后,才道:“你死在三十年前,如今却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难不成……你夺了人家的舍?”
“我是那种人?”沈倦不客气地丢了个白眼出去,被灯火一照,端的是风情翩翩,“别人的躯壳,我会稀罕?”
“那为何是眼下这模样?”雪惊醉问。
沈倦轻哼一声,敷衍道:“说来话长,可长话短说,又不如不说,所以你只要知道,我现在长这个模样就好。”
老友便是老友,不会追问对方不欲说的,雪惊醉换了个话题:“那么你这次回来,为何又入了御雷派?御雷派的修行又累又苦,孤山上那些功法心法你都学过,再走一次当年的路,无甚意义。”雪惊醉早在江湖飞报上了解过沈倦的情形,对他的选择格外不解。
“我不会再走当年的路。”沈倦摇摇头,“我甚至没准备修炼。”
雪惊醉奇道:“为何?”
沈倦敛眸,声音低了些,“我的体质……有些奇怪,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修行这条路,我走不通。”
雪惊醉蹙眉,不太愿意相信:“可你被问道珠测出是上上品根骨,引气入体一事,当比同阶段之人快数倍不止。”
沈倦直接把手伸过去。这不是能用语言证实的东西,不如让雪惊醉自行探知一番。
后者试探着渡了一丝灵力到沈倦腕脉中,企图入他体内流转一番,却发现经脉滞涩,根本无路通行。
“难怪你此番过来会晚到,我还道你是没钱买传送符。”雪惊醉收回那丝灵力,眉蹙得更深。
“试过,用不了。”沈倦说着,又给自己倒了碗酒。这坛荔枝酒就他一人独饮,很快便见了底。
“这是何故?”雪惊醉又盯着沈倦看了一会儿,那架势仿佛要把他拆开来仔细研究。
“大概是天意。”沈倦随口一答,心说着这充分证明了不同世界观下,人的体质不能兼容的问题。接着又分外感慨,还好他初始设定比较高,自有一身内力护体,并非完完全全的弱鸡。
雪惊醉陷入沉思。俄顷,他捧出第二坛酒,拔掉酒塞,推到沈倦面前。
“你干什么?无事献殷勤?”沈倦坐直背。他和雪惊醉自小一块儿长大,非常了解对方,这人动作一出,沈倦就晓得他在打鬼主意。
果不其然,他听见雪惊醉说:
“那不如随我回暗阁,反正你早就习惯了蜀地的生活,过去没什么不方便。”
“在那边,一众仆从伺候起居,没有人成日监督催促你练刀练剑打坐背书,更不用参加什么入门考核年度比试。”
“再说,暗阁是收集情报的组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不定就找到了调整你体质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