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慢慢道:“你担心,司空摘星会变成另一个木道人,更担心自己的怀疑是错的。你还在生自己的气,只因你已无法像从前那样信任自己的朋友。”
陆小凤默然。
不说话有时也是一种默认。
花满楼神情平静,却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木道人和幽灵山庄一事对陆小凤的打击并不小,甚至可能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许多。
陆小凤看起来虽然洒脱不羁,似乎任何事都能一笑而过,但他却有一个弱点,也许还是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朋友!
能真正伤害到他的,只有朋友。
“陆小凤,听我说。”花满楼忽然用力握住陆小凤的手,正色道,“这并不是你的问题。”
陆小凤苦笑,道:“我也希望这不是个问题。”
花满楼却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说这不是个问题,我只是说,这不是你的问题。在这世上,每个人都难免做错事,每天都有人会做出一些对不起朋友的事,你并不是第一个碰上这种事的人,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但至少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他说得很轻,也很慢,“花满楼一日作你的朋友,便永远是你的朋友!”
“一样!”陆小凤的目光闪动,似已有泪将夺眶而出。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有些事情,本就不需要用语言去表达,两人只互相用力握了握手,这就已足够。
午时,马车才将将走过一半路程。
世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走得稳的车,往往都走不快。
陆小凤睡了又醒,早已等得不耐烦,而且花乐山的呼噜声也实在太吵,他只好钻出车厢,坐在赶大车的旁边。
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陆小凤手里拈着刚从路边折下的柳枝,嘴里叼着片柳叶,一只脚搭在车辕上,另一只脚随随便便地垂下去,再配上那身皱巴巴的破旧衣服,简直比身旁那小伙子还像个赶大车的。
赶车的小伙子是个湖北佬,讲起话来一口一个“你家”,听着叫人着实受用,他道:“你老爷怎么不在车里休息?去彭城还得有小半日的功夫,再睡一觉醒来就到,你家。”
陆小凤眯着眼睛,道:“躺在车厢里,又怎能享受到这么暖和的太阳?”
小湖北压了压头顶的草帽,咋舌道:“你家,大中午的太阳晒得人头昏,有什么舒服的?你老爷可真是个怪人。”
陆小凤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对男人来说,能晒到太阳远比吃饱喝足重要得多。”
小湖北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道:“小的别的事不知道,但这句话一定是吃得饱、喝得足的人才想出来的,你家。”
陆小凤哈哈大笑。
就在他笑得最开心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地方,一方青色酒旗被高高挑起,从碧绿的树影间探了出来,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杏花村。
陆小凤眼睛一亮,抬手指道:“看见那个酒肆了吗?”
小湖北笑道:“走这条官道的,恐怕还没有不认识杏花村的,你家。”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因为杜樊川这首家喻户晓的诗,几乎每个地方都能见到杏花村,也几乎每个杏花村都有这样一方漂亮的酒旗,迎风抖展,招徕过往的客商。
这些杏花村里不一定真的有杏花,却一定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