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海得了吩咐便出殿办事去了,他将几个宫人负责的地方又细分了一遍,又设了定期检查的规矩,一番布置后这明德堂可谓是围得铁桶一般。
宫里的风向一向变得快,上午才被太后申饬过的余莺儿,在满宫人都以为她要就此消沉时,她却在养心殿前唱了一夜昆曲,又换回了皇帝对她的宠爱,行事也是越发乖张,她不敢招惹主子们,倒是时常折磨下人。
这日陵容给皇帝绣的寝衣刚好完工,便想着送去养心殿。毕竟自己还是个小小贵人,讨好上级领导的日子还长着呢。
待她领着竹实和竹茵到养心殿前时,刚好遇上从殿内退出来的小厦子,竟是满手的血。陵容自己是遭过罪的,便看不得别人受苦,叫住他问道:
“这是怎么了,居然把手弄成了这幅模样。”
小厦子知道她如今身子贵重,不好见血,忙将手藏到身后回话:“回洛贵人,没什么事,只是奴才笨了点,没做好活。”
陵容蹲下身子,很是温和地说道:“虽然做下人难,但下人也是人,不是生下来就要给人欺负。究竟是别人狠心,还是你手笨,你只管说实话,我保你平安无事。”
良言一句三冬暖,小厦子只觉眼睛酸涩得想要落泪,颤声说道:“奴才先谢过洛贵人,谢谢您把小厦子当人看。是,是余答应,方才逼奴才拿手剥核桃,奴才没法儿,手便,成,成这样了。”
陵容叫跟着的小林子跑回宫拿药,又支使小江子陪小厦子下去包扎,自己到殿外等待通传。
皇上原本就喜爱她,如今身子又金贵,很快苏培盛便出殿请陵容进去。
陵容先给皇上见了礼,被他扶起坐在了榻上。陵容表明了来意,便叫竹实将寝衣捧过去,皇帝拿开瞧了瞧,赞道:
“这金龙出云的花样好,容儿的绣工也是一等一的好,难为你怀了身子还为朕操劳。朕闻着还有些香味,这又是你的什么巧思啊?”
陵容笑了笑,“这寝衣用臣妾调的梦沁香熏了许久,香气染衣,能叫皇上夜间睡得更香些。皇上放心,这香臣妾自己用过,敬嫔姐姐也用过,很是有效。”这话意在告诉皇上,已经有人试过香,是安全的。
皇上叫苏培盛好生收好,转头又关心起陵容的胎来:“这几日身子可还好,可有叫太医瞧过?”
陵容点了点自己的脸,笑道:“皇上瞧臣妾的脸,都圆了一圈了,可见这孩子是懂事不闹人的。臣妾请李仁老太医瞧过,说孩子很好,皇上放心便是。”
皇帝回忆了一下李仁这个太医,过了几瞬才说道:“朕记得他,密太嫔的三胎都是他照料的,后来却是很少见到他了。既然如此,就叫他负责照顾你的胎吧。”
“臣妾谢皇上恩典,有李太医在,臣妾便放心多了。”
自陵容进来,余答应便没和皇上搭上一句话,这会儿连忙插话道:“皇上挂心国事,臣妾叫人剥了核桃,皇上吃点补补身子。”
说着便把那盘核桃端了过来,皇上却转了转手串道:“给容儿拿过去吧,她正是需要滋补的时候。”
余莺儿脸色一滞,却还是向陵容走过来,没等她近身,陵容便起身避开了。
她蹲下向皇帝行礼道:“皇上,核桃是好东西,臣妾本不该谢绝余答应和皇上的好意。只是这一点核桃,却是沾了人血的,臣妾不敢吃,也不忍吃。”
“容儿,你这话是何意?”皇帝坐直了身子问道。
“臣妾无需多说,皇上您瞧瞧小厦子的手便明白了。”
皇帝挥了挥手,苏培盛会意,很快就把小厦子带进来了。
“你,上前来,让朕瞧瞧你的手。”
小厦子依言走到皇帝身前跪下,将两手举起,十指个个缠上了纱布,约摸着是他自己的药粉不好,止血功效不强,纱布上又渗出许多血,红白交错,很是触目惊心。
皇帝瞧完抿了两下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实话实说。”
“回皇上的话,您午歇时,余答应命奴才徒手剥这些核桃,奴才本想去找钳子,可答应她说皇上您醒了就要,叫奴才不要想着偷懒省事,奴才不敢不听命。”
皇帝起身走到陵容身前将她扶起,“容儿起来吧,你说的很对,这等染了人血的东西怎么忍心吃。苏培盛,带他下去吧,叫个医使给他看看。”
复又走到余莺儿身前,细细盯着她,“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朕原以为喜欢这等话的人必定是好的,可你,先是将欣常在关去慎刑司,又如此苛待宫人。
你,原本和他们是一样的人,这才多久,便忘了自己从前是何处境。朕身边留不得你这样的人了,苏培盛,传朕旨意,余氏降为余官女子,迁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
“皇上,不要啊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臣妾这一次吧。唔,唔!”
苏培盛叫了人拉她出去,还很有经验地拿脏布堵住了嘴,没给她留下多余的机会在皇上面前求情。谁叫她不把宫人当人看,更何况小厦子还是他的徒弟,苏培盛自然不会手软。
见皇帝心情不好,陵容也不好一走了之,坐在他旁边轻声哼唱了几首曲子,待皇帝情绪缓和了些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