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跳下马车的是小六,他收到崔旧隐嘱咐去通知宅内之人。
温袄想着即将见到很多人,正襟危坐,力求端庄。
她睁大眼睛瞧对面的崔旧隐。他极其随意,但肩膀却平直姿态优雅,衣袍上暗绣平整,隐隐现出花蕊与层层叠叠花瓣的轮廓。
心中一比较,温袄便发现还是人家的仪态好。如同刻在骨子里一般,举手投足皆是风流,而不是自己这般扭捏拘谨。
她心中又多些不服气,努努嘴忽略这些,转而问:“这里就是你的地盘吗?”
崔旧隐不语。
经过几日相处,温袄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
然而这次她一反常态没再非要一个答案,更没唠叨嘟囔。
而是紧紧闭上红润的嘴巴。
就怕一不小心,又惹得崔旧隐扣分。
不多时,一伙人浩浩汤汤从宅内迎了出来。
温袄闻声揭开帘子看,瞧见打头的是位胖婆婆。
她身着青色细纱罗裙,行动间动作轻盈,宛若一大坨柔软飘逸的青色云朵。发饰与衣饰都是五十岁婆婆的样式,但面颊却十分白皙红润,也没什么皱纹,观之像是个书画中走出的喜庆人物。
其余三人皆是男子,黑色劲装,衣料朴素却贴肤,腰带缠裹之下身躯挺拔,面目各有特色。一人清雅,一人凶悍,另一人俊朗,十七八岁,有些孩子气。
而小六,则跟在他们身后,由于年纪尚小,而被甩出一大截。
温袄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瞬间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跳下马车,急忙挂起帘子,伸手将崔旧隐搀扶下来。
崔旧隐站定,显现出轻减一些的身姿。
如今他身上这件锦袍方真正显出不同来。银白暗纹在日光下折射出锐利冷光,腰带束出收紧的腰线,脊背与腰际连接流畅,衣摆坠下莲纹荡漾,禁欲却又洁净。
他几日脸色依旧雪白,但眼中有神,瞳眸清澈,颜丹鬓绿,活脱脱一个处变不惊却身体虚弱的贵公子。
在他身后两步处站有温袄,个子娇小,约莫只到他的胸前。她穿着藕粉色罗裙,身姿纤秾有度,腰身极细,肌肤白皙红润,一双桃花眼形状流畅勾人,眼眸却干净清澈,红唇丰润,长相很是秾艳。
只是白皙面颊上带着草木燃烧后的灰烬,下巴鼻尖处发黑。
看起来像是钻了炉灶的雪白猫儿,睁了大眼毫无所知。
春嬷嬷眼睛一亮,迎上前来抓住温袄的手:“这就是温姑娘吧?方才小六兄弟都告诉我们了,多谢你照顾郎君!”
春嬷嬷斗志昂扬,面带笑容,很是重视温袄。
方才小六兄弟进来传话,说郎君被一个姑娘带回来了。她先是质疑,继而安心,随后便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看到温姑娘的一瞬,她心中的喜意更是直冲云霄。
郎君那个冰块性子,好不容易身旁有个女郎,她这个老奴才说什么也要将人哄好。不然,如何对得起离世的少爷与少夫人。
思及,她又热情询问:“姑娘如今多大了?家中可有父母亲人?”
温袄:“……”
她最近一直同崔旧隐待在一处,又时时盯着他,已经他的冷淡见怪不怪。
如今蓦然被人这样热情对待,倒叫她不知如何反馈,一时间犯了难。
正思索间,一旁崔旧隐出了声:“这是温袄。方才进去的是小六兄弟,剩下一位是小六兄弟的胞妹。”
春嬷嬷点点头:“小六兄弟那会儿已经说清了,还说是温袄姑娘救的郎君。”
“郎君可好些了?”
崔旧隐点点头:“嬷嬷不必忧心。我无碍。”
春嬷嬷眼眶微红,又重重点头:“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说着,春嬷嬷又将崔旧隐打量一番。
郎君身受重伤,虎落平阳,定然没法子将自己照顾得这样干净精神,还有身上这件衣裳,一看就知不是寻常货色。这些定然都是温袄姑娘照料的。
她又看回问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