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新筑了一条官道,走这条道的话,从江湛住的君溪小筑到坊市只需半柱香的时间。
江湛端正的坐在马车上,眸光晦暗,不辨悲喜。
宴行坐在车厢的另一侧,递茶碗给江湛,“会不会是表姑娘眼花了,三年来京都所有的年轻女子我们筛查数遍了,都一无所获,所以兰画姑娘要么不在京都,要么就藏在后宅足不出户,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去银楼呢?”
“我们应该转换一下思路,说不定她正是反其道而行。”江湛揭开碗盖,缓缓吹开水面漂浮的一根叶芽,浅饮了一口就递回宴行,“涩了。”
宴行慌忙接过来,歉声道:“王爷恕罪,奴才回去再多派几个人研究这乌山君眉的制茶方法。”
江湛挥手,“不用了,制茶的方法千篇一律,是个人就会,这其中的区别在于制茶人的心思,除了她,没人能制出那样的茶了。”
宴行端着茶碗小声应“是”。
马车骨碌碌走了一会,车窗外开始喧闹起来,这就是进了坊市。
又前行了一段路,车窗外传来敲击声,宴行拉开车帘,朝外张望,“什么事?”
跟车侍卫道:“银楼前马车多,又正好有一辆往外出,请王爷在车内稍等片刻。”
因为来银楼是临时起意,来不及提前开道,谁知竟碰上这档子事,宴行知道江湛心里焦急,恼道:“给前面的马车塞银子,让他们都原地等着,我们先过去。”
侍卫还未领命,江湛却已撩帘下了马车,宴行被唬了一跳,忙对侍卫摆手道,“算了,你们原地待命。”
蒋凌霜在后面的马车上,见江湛下车,自己也跟着下来,提起裙角追他,谁知江湛走的急,直到昌记银楼的正门,她才堪堪追上。
进了大堂,掌柜一看来人高大威武,又见身边跟着一个白净无须的宦官,身后是美艳的小娘子,就知道来的必是皇家贵族,忙请入二楼,又叫来自己的夫人亲自伺候。
二楼的贵客室,私密且安静,掌柜夫人长袖善舞,一进来先命人给江湛上茶,又命人送来银楼上好的金钗玉器供蒋凌霜挑选。
江湛坐在靠窗的木椅上,神情凝肃。
蒋凌霜被满桌子金灿灿的首饰闪花了眼,可是她哪里敢真的挑选,江湛带她来银楼是有任务的。
她试着和掌柜夫人套近乎,“您这银楼的生意可真好,门口马车排成了队,我们都驶不进来。”
掌柜夫人连声道:“罪过,罪过,下次贵主提前给我打声招呼,我让跑堂接你们从后门进来,要说起来呀,还是我们原来的位置宽敞。”
说着她朝窗外指了指,“喏,就是旁边那家。”
江湛掀起长睫,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窗外那套二进的院子,怔怔然回不了神。
蒋凌霜见江湛似乎对这个话题有兴趣,顺着话问:“那为何后来您搬了呢?”
掌柜夫人笑的眉眼弯弯,“因为后面来了一个大主顾,开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价格将我们那块地买下,而我们又用了很少的银子买了现在这间商铺,一墙之隔,价格差了数倍,这笔交易划得来。”
蒋凌霜眉头一皱,“那人图啥?”
掌柜夫人也一脸茫然,“我们也奇怪,那人买下我们的铺子后,盖了两间新铺子,后面带一个二进的小院,我瞧着跟之前修路拆除的那家格局很像,而且这新铺子建成,也没见做买卖,就那么搁置着,估计是哪个败家子买来玩玩吧,哎,可惜了那么好的位置。”
宴行耷拉着眼皮,默默瞟了掌柜夫人口中的“败家子”一眼。
“哦,确实可惜。”蒋凌霜对这些生意经并不感兴趣,随口应付了一句,转了话头道:“三日前我在旁边的秀楼买新衣,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紫衣女子从这个银楼出去,她当时带着一个白色的幂离,个子很高,身条也挺好,不知夫人是否还有印象?”
掌柜夫人在银楼待了半辈子,识人的功夫了得,光听蒋凌霜这么三言两语的笼统描述,她转了转眼珠子,就想起这么个人来,“是不是一个小娘子,约莫二十岁上下。”
蒋凌霜余光感觉江湛身子颤抖了一下,眼风如刀刮了过来,她不敢怠慢,忙重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她真的来过?”
掌柜夫人回忆道:“三日前有这么一个女子,因见她气质高雅又带着说不出的风情,故而我多看了两眼,纵然隔着幂离,依稀也能看到里面的花容月貌。”
她这样夸兰画,蒋凌霜是有一点不舒服的,尤其是感受到窗边那个男人灼灼的目光,可她又不得不捧场道:“夫人说的正是,我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印象就颇为深刻,只是不知她是哪家的娘子?”
掌柜夫人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