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冬笋排骨汤,你得喝完啊。”
“怎么都不理我的……解凛?”
她把他翻过身来。
许久,手指却突然开始颤抖——
在摸到他僵硬过分的手臂过后。
在摸到他失去温度的脸颊过后。
她放弃了就近的手腕脉搏,而跪在床边弯下身,去听他的心跳。
可那声音如此空寂——空寂得如生生剜走了她的心。
她不知所措,唯有低头,低头去看他的手,甚至还残留着前夜被寒风吹冻的红肿,肿得像两只馒头包。她看了好久。
起先觉得好笑。
可笑着笑着,眼泪突然却又落下来。
“解凛。”
她说:“我哪里用得完啊……你又忘了。”
你又忘了。
我那时说过的。
【你不走,我哪里也不去。】
【但是,解凛,你要走的话,一定把我也带去。】
你不在了,我又哪来的多余的时光,去用尽那些柴禾?
解时韫在许多年前的冬天,失去了哥哥。
又在这年冬天,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父母:
她的父亲在睡梦中溘然长逝,而母亲,在为父亲守灵的当夜,也追随而去。
他们给她留下了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却果然如当年母亲教她放风筝时所说的,谁都无法陪她走到最后。
她整理遗物时,发现了母亲曾拍给她看的那副“家和万事兴”,发现刚刚绣到结尾处,“兴”字的最后一点却似永缺,再也加不上去。
这代代传承,百岁千秋的漫长岁月。
她们原都不过是为一次又一次地送别那些最重要的人。
少时她不懂母亲,为何会在外公的葬礼上哭到无力站起。直到这一日,她也同样悲伤到无法自抑,几度晕厥——闭上眼,梦里是少年时的欢声笑语,孩童意气,父母尚在,仍有归途;睁开眼时,却仍然还要面对这荒凉孤独的一生。
每年都寄给她的腊肉和毛衣,从此再不会有了。
每年都等候她回家过年拜年的、到路口来接她的父母亲,再不会有了。
她闭门不出数日。
情况稍好转后,便又开始守孝,穿白衣,吃素——因此还和婆家人几度争吵。
丈夫在婆婆面前偏帮她,但回到家,也忍不住小声试探,说一直吃素,也许会影响身体,说他们已经三十四五,再不要孩子会不会来不及。
她却无力再回应什么,只关上房门,也把一切的喧嚣都关在门外。
到深夜。
丈夫却还是热了牛奶,又悄悄送进门来。
他坐在床边,沉默良久,末了拍拍她肩,说:“如果不想生,就不生吧。时韫,我能娶到你,这一生已经很满足。”
她沉默,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一副抗拒的姿态。
男人却还迟迟不走,只如哄孩子般,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直到她都有些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