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珏终是缓缓起身,行至张老爷身前。身侧灯笼的光将他的面颊劈开,一半阴影一半光明。饶是如此,显露出的面容仍不算棱角分明,大体是平平无奇。
唯额头紧锁,显得心思幽深。
他道:“你是说,送入宫。”
“小人自知无福得见宫中娘娘容姿万千,更知娘娘们的气度风华非寻常女子可比,但小人也算见过不少美人,轻白姑娘,确然是绝色。”
楚青珏自然知晓那女子是绝色,若非当真美到极致,也不会不过一两日的光景就满城皆知。
张老爷见楚青珏神色未定,随即从身后掏出一副画卷,一面道:“小人见了轻白姑娘一面,此乃凭着记忆所绘,只是小人手法不大精致,所绘不及姑娘神韵万一。”
楚青珏瞧着张老爷手中画像,道:“确然是个美人。”
如神韵亦如张老爷所言,当也算得绝色。
楚青珏沉吟片刻:“可惜林霁尘闹了那么一场,如今是美人揭面,少了兴味,也添了危险。”
“小人明白,见过轻白姑娘的人越多,越是不能有所作为。”张老爷道,“不过幸亏那春和楼掌柜眼下将轻白姑娘看得极紧,轻易不叫她见人,如今也不过见过林王两位公子。”
“殿下若有什么打算,或是要尽快行事。”
轻白姑娘今日见了张老爷,说不得明日就会见着哪位权贵。日后那些个得以入宫之人,在宫中见着了昔日的清倌儿,可是叫谋划之人有满盘皆输。
“殿下,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楚青珏许久不应,叫张老爷不免心底打鼓。
张老爷又道:“殿下若一时拿不定,小人或许可将轻白姑娘包上一月,叫她暂且不要见着旁人。”
“不可!”楚青珏果断开口,“今日你见她,算是为着色相,若持续一月,只怕叫人揣度出真实缘由。”
那……便是如何也不成?
叫她见了诸多权贵,日后不好再做打算。不叫她见,日后的打算就要叫旁人猜出来。可谓进退两难,当是现成的机会却又难以抓握。
“你且回去,容本宫想想。”
张老爷离去,房内翠竹屏风后方转出一人。来人八字胡,细尖下巴,暗灰长袍,身形单薄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楚青珏看向此人,面目温和许多。
“朱先生以为,此事应当如何?”
朱先生缓缓抬手,捋了捋光洁的下巴,不疾不徐道:“春和楼这位美人若是殿下所寻,当是一步好棋。如今叫别人送到殿下跟前,便是别人的棋。殿下动一动尚可,若要将其成为自己的棋,须得用些心思。”
楚青珏拧着眉:“先生之意,是说此乃有人针对本宫,特意布好的一步棋。”
“绝色在前,当知这样的女子最好的用处便是送入宫中,好叫咱们这些宫外之人在宫内能多一双眼睛。可筹谋此局之人,却将这女子堂而皇之地摆出来,惹得人尽皆知,偏又不叫人知晓这女子到底如何惊艳。”
楚青珏道:“春和楼引客,或许是常用的伎俩?”
“若它只是个寻常酒楼,或许如此。但春和楼幕后之人,不可能想不到此道,除非于那人而言,将这女子摆出来比隐秘的藏着,有更大的好处。”
“难道想借此扳倒本宫?”楚青珏眸色一厉,嗤笑一声,“白日做梦。”
朱先生照旧一派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道:“朱某以为,不妨将计就计,借这女子引出春和楼幕后之人。”
楚青珏不屑一顾:“不过就是老三老四。”
陛下膝下皇子四人,小十二年幼,定与此事无关,老三老四与楚青珏年岁相差不多,左不过是这两人。
朱先生继而道:“拿准具体是何人,往后殿下所为也好有个侧重。”
“此女在春和楼现身第一日,朱某已派人去查这女子来历,想来不出数日就会有一个结果。届时,朱某亲自去见那位姑娘,最好叫她能为殿下所用。”
“嗯,”楚青珏沉声道,“就依先生所言。”
……
春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