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衣着,是来的客人中最不好的,是普通的布衣。但她的举动,却安详过于别人。她像是多些年都不笑,打骨子里透出清冷味道,和玉珠的冷大为不同,但见到宝珠拜倒,安老太太笑道:“这就是四丫头。”她扶起宝珠,细细看了肌肤和面庞,居然有了一笑。
“好。”她言极简单,就这一个字。宝珠项下的玉蝉,她也看在眼中,就有了笑意。
随即,宝珠让扶进来。卫氏去找东西,从后门进来,问:“过节的衣服穿了,过节可穿什么?是什么客,这么的要紧?”
宝珠也纳闷:“不知道,说是袁家婶娘,可姐姐们都不在,独有我见。”一语未了,就见到卫氏手中的东西,宝珠惊喜的笑:“我的绣花绷子也带了出来?”
“凡姑娘常用的,我全打了包送上船,这不才取出来,从明儿起,收拾东西我和红花来,姑娘认真静心,做做活吧。有客人来见,也气质文静。”卫氏处处为宝珠想的周到。
“哎哟,”红花推着个大瓷瓶进来,又险些撞到头。
这样一闹,宝珠把心中疑惑丢开。
掌珠和玉珠后来知道有客来,只宝珠去拜,大家打听过那客衣着一般,从人不多,没当成重要的客,就不理会。
到下午时,南安侯又过来。邵氏和张氏从窗户眼里张见,忙让女儿们来看:“舅祖父太盛情,又给你祖母带来几担子的东西,那上面蒙着红布,后面跟着……媒婆?”邵氏和张氏在东西厢中各自惊呼出声。
四担子的礼物,上面有红布,这是喜事订亲的标志。而走在担子旁边的,是两个摇摇摆摆的官媒婆。
这是向谁提亲?
邵氏和张氏在南安侯过去后,不约而同的溜到耳房后,从后面门进到老太太房中。她们匆匆忙忙,又好似做贼般鬼祟,全然不避齐氏等人,站到屏风后面听。
宝珠!
宝珠要订亲?
这这,也太急了吧。这才进京,没好好歇息一天,就定宝珠亲事,这是哪一家,这么的着急?
又盏茶时分后,该知道的人全知道了。
齐氏等人奉老太太命去告诉宝珠:“恭喜四姑娘,姑娘要大喜了,老太太说,从明天起,把姑娘嫁衣先收拾出来,奶妈你要清点姑娘的嫁妆,可是全带了来的,再和老太太那里对一对,老太太另有准备嫁妆,这亲事是今年要过门的。”
卫氏和宝珠一起魂飞魄散:“袁家,哪个袁家?”倒不是不愿意,而压根儿没想到。
这种速度,是让人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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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这自然生出来的威势,比那随便拉来的铁塔壮汉都要慑人。邵氏:“唉,”自家也有兄长,和南安侯一比,不说比富贵比官职吧,就是这一份儿待老太太的心意,也是半点儿没有。
张氏和娘家人还好,但想到兄弟们虽好,弟妹们从自己守寡后,就言语不善起来。兄弟们不能阻止,而自己也不能以此而让兄弟夫妻不和,走动虽有,却是没有这样的亲厚,也感伤起来。
“好了,姑娘回来了,丘妈妈你不要再带头哭,看你把姑娘招得。”南安侯这样的笑,还以旧时称呼来叫安老太太。
被他称为丘妈妈的人,是最老的一个,瘪着嘴,牙掉了近一半,强行忍泪道:“是我的不是,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
一个两个全这样说,南安侯笑着打断:“今天是喜日子,多说吉庆话吧。姑娘回来,再也不走,你们有多少思念说不完?”
安老太太也笑,大家擦眼泪,请老太太进正门。
老太太没走前,先看向侍候的人。还是从京里早出来的齐氏走上前,把手中捧的安老太爷牌位送上去。
老太太自己捧了,一堆老家人又来见礼,姑爷姑爷的叫个不停,再哭了半天,这才有人劝住,簇拥着老太太走进正门。
京中的四合院,安府奶奶姑娘们都头一回见。见过了影壁,就更加的好看。脚底下是青石板,缝中生出青苔,这是旧院子新粉刷。
“有位御史调外官,我来看过,买了下来。”南安侯陪着妹妹,把他认为好的地方指出来看:“家人收拾时,问我要不要把旧花篱拆了,我说你最喜欢这些自然韵味,留着吧。”
花篱在日头下面斑驳有影,杏花如云,支在头顶上,微风吹动,似碎锦断帛般往下落。有池子,碧水洗淘得干净,游鱼不怕人,成堆的聚在人影中。
但院子不大,京中寸土寸金,都可以想到。一共两进,外面住下孔青和家人,设下大厨房。老太太住正房,带着宝珠。邵氏住东厢,带着掌珠,西厢,住下张氏母女。南安侯是满意了:“这样住,多热闹。”
邵氏张氏暗暗叫苦,以前在小城,婆母不待见,还可以避到自己院子里。现在好了,不是没地方,那些小榭啊,水阁啊,都可以住人,却偏偏住在一处,以后有个见面不痛快的,这就避不开。
可是又不敢讲。
大家重新见礼,南安侯着重在宝珠面上扫了两眼,见稚气不脱,却安宁端稳,当下点头暗想,这是训哥自己挑的,以后他家长辈进京,也好交待。
袁训今天不来,南安侯自然是知道的,老太太也心中有数。
带来的原有丫头婆子,这里除了侍候老太太的旧人以外,又有若干新人。南安侯对孔青嘉奖过辛苦,让孔青还让管家。厨房上人,安排的是旧人作主;又有针线上人,也是旧人作主……
这些琐事由南安侯亲自安排,足见他对胞妹的爱护。
梅英吓得正不敢说话,见老太太唤她单独见南安侯,道:“这是个好丫头,我要给她找个好人,长长久久在我身边。”
南安侯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