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卢小七把啃完的猪蹄丢给了张三。
猪蹄每人一只,相比于把猪蹄啃得一丝不剩的张三等人,卢小七能经常见着荤腥,骨头缝隙间还留着一些不好下嘴的筋头。
张三忙不迭接了,喜笑颜开,边费力啃咬边道:“七哥,那蔡州人果真像你说的那般么?”
“那是自然!”卢小七伸手在张三的破烂短袄上擦了擦手,随意折了支树枝,边剔牙边道:“那蔡州人到处抢人田地,分人家产!遇到男的便杀了烹食,遇见女子便抓入营中淫乐!那寿州知府家的千金,便是被蔡州兵捉去淫辱致死”
“竟比贼人还凶!”张三咋舌。
但另一名从寿州逃难至此的庄丁李叫春却疑惑道:“七哥,我怎听说,寿州知府一家是被贼人所害,他女儿好像是被蔡州兵救下的,十月贼首问斩后,知府千金投河而死”
“你懂个蛋!”
卢小七瞪了李叫春一眼,道:“这是蔡州兵把自己做过的脏事泼污给了贼人!反正贼人已死绝了,也没法子开口自辩!”
“哦”李叫春缩了缩脖子,怯懦应了一声,不敢再吭声。
对七哥的话深信不疑的张三却感叹道:“蔡州兵如此凶残,可不能使他们进咱怀远县啊!”
“正是如此!”卢小七越看张三越顺眼,鼓励一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仅仅因为这一个动作,张三登时激动的涨红了脸。
“并且,那蔡州兵姓陈的头头,是色中饿鬼!”
卢小七从牙缝中剔出一块肉筋,砸吧砸吧嘴又品了品才咽进肚里,接着阴森森道:“他每到一地,便挨家挨户搜罗十四以下的处子淫乐!谁若不从,便杀人爹娘。咱们怀远县幸而有老爷这般仁义士绅,才能保咱一地安宁,不然,大家伙早成了待宰羔羊。”
那张三刚好有名尚未及笄的女儿,闻言不由大怒,喝骂道:“都是这等狗官作恶,才使咱们百姓穷苦!那姓陈的若敢来咱怀远,老子定然跟着东家与他拼命!”
一旁,李叫春又忍不住了,因为他听说的消息和卢小七所讲,不能说是略有差异吧,至少也算天差地别。
“七哥。我怎听回到家乡的乡亲讲,只要重新落户路安县,每家分田五十亩啊,并且田租只有两成,若是家中有人参军,更是低至一成。并且还有劳改犯帮忙做重活,没听说过蔡州人为祸百姓啊。”
李叫春小心讲出了自己听来的消息,却不知怎地就惹恼了卢小七,后者突然扬起了巴掌,结结实实抽在李叫春脸上,喝骂道:
“放你娘的臭狗屁!你当他们是菩萨么?还只收两成租,还他娘有人给你干重活!你满天下扫听扫听哪有这般好事!蠢货,吃着我家主人的、喝着我家主人的,还帮外人说话!吃里扒外的东西,滚!”
“。”
李叫春被扇懵了,捂着脸不知所措。他并没觉着自己帮外人说话,只是将听来的消息讲一讲,七哥怎发恁大火啊。
旁边的张三也斜眼看了过来,讥讽道:“李叫春,若你信天下有这般好事,还赖咱俺庄子上作甚?怎不回那寿州哩?又没人拦你。”
在一群人的咒骂声中,李叫春被赶出了窝棚。
寒冬腊月,外间天寒地冻,被扇了一巴掌的脸上却火辣辣的疼。
李叫春垂头丧气的蹲在窝棚外,又沮丧又迷茫。
身为逃难至此的外乡人,被人排挤在所难免,若有法子谁不想回家啊。
但,当初贼人在寿州作恶太凶,李叫春心有余悸。
再者,已经返乡的乡亲传来的消息也太回去就能分到地,还只收两成田租。
如此好事,胆小谨慎惯了的李叫春总觉着太不真实了,唯恐其中有诈。
现下好了,又无端得罪了七哥,能混口饭吃的庄丁活计不知还保不保得住啊。
李叫春无声一叹,茫然看向了寂寥四野。
恍惚间,却隐隐听到一阵响动。
“大半夜了,谁家敲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