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栾则将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窗外细月,不由想起了家里的婆娘和三个娃娃。
他本就是外乡人,在北湾村不受待见。
如今自己又身陷囹圄,家里没了顶梁柱。这个冬天,她们娘几个可怎熬啊!
想来想去,这名北地汉子不由湿了眼眶。
“张五栾,张五栾!”
营房门口忽然响起吆喝声,张五栾连忙一抹眼泪,起身立正,“到!”
进来的是名镇淮军伍长,和张五栾同级。
但人家只有十八九岁,且衣甲鲜明,坐立走站各有风度,和他们这帮松松垮垮的俘虏有着天壤之别。
让人不由自主便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那伍长看了看张五栾,拿出一封信来,道:“张五栾,家书。”
一听这个,张五栾当即跑了过去,双手下意识在身上擦了擦才舍得接过信来。
旁边,一众袍泽纷纷围了上来,兴奋神色一点不比张五栾少。
半个月了,终于有兄弟收到了家书!
可张五栾颤抖的手拆开信皮后却傻脸了。他不识字!
何止是他,他们这栋营房中的三十位兄弟都不识字
机灵的鲁寿连忙叫住了那名已转身准备离去的镇淮军伍长,“王伍长,帮我们念念信吧。”
身在王爷嫡系中的嫡系镇淮军,这王伍长自然有些看不上这帮手下败将,接过信后,嘟囔了一句,“一屋几十口人,竟没一个识字的!”
“。”
鲁寿只赔笑,也不反驳,但在他的认知中,粗莽军汉不识字才是正常!若幼时家中有钱交束脩,谁他娘还卖命当厮杀汉啊!
你们几乎全军识字的镇淮军才是怪胎!
那王伍长摊开信笺,营房内霎时安静下来,只听他缓缓道:“五哥,我是春妮”
刚开口,营房内便是一阵哄笑。
张五栾尴尬的咧嘴笑了起来,“这婆娘”
“别乱!”
王伍长呵斥一声,大伙渐渐止住了笑声,王伍长这才继续念道:“五哥,信是田改组蔡小哥替我写哩。我和俩丫头还有儿子一切都好,你不要挂牵。咱村里分地了,王爷给咱家分了二十亩地,咱还和魏寡妇、文三、大山伯四家分得一头犁地用的挽马。
蔡小哥还说,若春耕咱没钱买粮种,王爷会给咱们发粮种。有了种、有了马,来年咱就有口粮了,我不会叫孩儿们受饿。
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不来大道理,反正楚王来了,不是来害咱哩,是来救咱哩你在里头好好改造,一定要听王爷的话,不能再跟他作对了
五哥常说,做人需知恩图报,如今我也不知咋报答王爷,便在家里供了个长生位。
五哥,孩儿们都想你了,我也想你了,等你出来,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
信毕,营房内久久无声。
鲁寿想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便学着信里的口吻,喊了声,“五哥,我也想你了。”
却没有换来想象中的哄堂大笑,只见那张五栾突然蹲在了地上,双手扯着头发,呜呜哭了起来。
年近三旬的老爷们,哭的如同未断奶的小娃娃。
鲁寿本来还想劝,自己却不知为何也跟着哭了起来。
随后,整座营房内哭作一团。
6600大章,今日算作两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