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已不是政治小白,明知阿瑜进门对官人大事有助益,所以她在此事上非常配合。
可随着官人的权势上升,家中女眷的身世也越发清贵起来若猫儿的娘家是人才济济的强盛大族,她自然不需再如此辛苦谋划。
但她只是农女出身,蔡姐姐家是桐山土豪,阿瑜家是名门世家,以后万一再来个公主之类的也说不准!
祖孙俩聊了一会,太奶奶眼瞅赵家这只金凤已拿定了主意,便笑着道:“既然我乖孙已有主意,我这老婆子只有回家多督促族中小辈好好读书,争取培养出几位人才为孙婿效命。”
猫儿抿嘴笑了笑,想了一下却道:“太奶奶,在咱淮北做事未必需要穷经皓首。官人更看重实践,您看,桐山来的小辈中可没几个人是正经科举出身的。像蔡姐姐的堂弟蔡思,便是读了几年书后,先做了村官,又去地方县衙做了小吏。这次河北生乱后,已留在当地任了一县父母。”
“哦?猫儿给咱家里子弟指条明路吧”
老太太拍了拍猫儿的手背,笑吟吟道。
猫儿说这些话,不算走后门,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极为重要。
淮北选官的标准,便是陈初选官的标准。如今这标准,只有淮北核心的蔡、陈、徐、西门几家大概摸索了出来。
说起来也简单。年轻人必须从基层做起,管好一村,才可能升吏、升吏之后才可能为官。
但实际操作中,治理一村的麻烦可不少,谁家多占邻居一笼地、谁家小孩不小心把同村百姓家的草料点着了、光棍汉偷看寡妇洗澡了、闲汉偷了别家鸡蛋。
这些小错大多到不了报官挨板子的程度,可又不能不管。
如何化解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不但需要高情商,同时也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沟通能力。
除此外,冬闲时如何将百姓集中起来修理水渠,清扫村中积聚垃圾,整修村中道路这又需要高明的组织能力。
基本上,能在村官任上出彩的,管理一县就没有太大问题。
猫儿作为陈初的枕边人,又管着一大摊子事的猫儿,自是能窥见其中关键。
在不坏官人规矩的情况下,她当然也想自家族人能多出头,于是思索一番后,道:“太奶奶,上月,有东京城两千多士子送到了蔡州,您知晓么?”
“太奶听人提起过。那帮士子都是吃饱了撑得,和孙婿作对。”太奶奶一句话表明了坚定立场。
这些人正是去年在宣德门闹事的那帮人。
猫儿不由浅浅笑了起来,继续道:“官人是想去去他们身上的清矜气,让他们沾些土气。官人如今正在淮北招募当地士子,让每位本地士子带二三名不等的东京士子,尝试管理一村。咱家眼下有不少子弟在蓝翔学堂读书。这是个好机会,太奶奶回去可命他们报名。”
村官的意义,有些人能看明白,有些人却看不懂。
再者,士子中多是年轻人,正处于‘谈笑间,羽扇纶巾,樯橹灰飞烟灭’的潇洒幻想中。
对管理脏兮兮的村庄积极性不高,是以当地士子报名的不多。
但猫儿既然对太奶奶提了这事,老太太肯定会执行
说完了正事,心情不错的老太太道:“王府这后宅,乖孙打理的不错哟。如今伱行动不便,也无需太过操心。小玉侬能帮你分担一些,陈家那丫头也是个知书达礼的,每日晨间都过来问安。”
猫儿笑道:“是的呀。方才那嘉柔殿下又来了,她俩兴许是怕我辛苦,径直替我应付去了。”
“这殿下怎回事?整日往家里跑。”
“说来奇怪。我问她”
话未说完,寒露扣门入内,禀道:“夫人,王爷回府了?”
“哦?”猫儿侧头看了眼天色,马上吩咐道:“这个时辰,不早不晚的。想来又是为了赶路没吃饭,吩咐灶上给官人预备吃食。”
说罢,似乎还是不放心,猫儿笨拙的扶着后腰,想要翻身下床。
寒露急忙上前搀了,又道:“夫人,王爷没往后头来,他去花厅见了殿下方才殿下出来时,好像是哭过一场,眼睛红红的。”
“哭过一场?”猫儿狐疑的看向了窗外前宅的方向。
三月初二。
凌晨。
周国淮南西路,霍丘县淮水畔来远水寨。
万籁俱寂的丑时一刻,三艘五百料平底商船挂着白灯笼横渡向南。
仅仅一刻钟不到,便靠近了南岸。
来远水寨地处周齐对峙前沿,水寨中的将士多少还保有戒备,箭楼上的军士见有船靠近,先是一警,随后看见桅杆上的白灯笼,又马上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