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齐军先锋官韩世忠于江宁西津渡登岸。
江宁城头射出了零星箭羽,随着太平门外瓮城被集火轰开一个缺口,城内守军象征性的抵抗就此落幕。
射几箭,不过是为了向上官交待,一个月发那千八百文饷钱,玩什么命啊。
午后申时,晋王随第二波战船南下时,江宁城已城门洞开。
韩世忠暂时只控制了城东的太平、神策和城北金川门,命属下快速在太平门外的砖砾堆中清除一条通道。
太平门内,团练使郑怀汉同士绅代表黄公柳携一众江宁中下官员、士绅,簇拥着晋王府咨议参军王实朋等在此处。
时节已过仲秋,江风徐来,气温并不算高。
但在场众人除了淡定潇洒的王实朋,尽是一副满头大汗的紧张神色。
虽然‘不抵抗’已是江宁官绅的统一意志,可面对大军入城,也不可能一点不担心啊。特别是当地士绅,因产业在此不舍抛离,此时他们已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唯一的愿望便是期盼晋王果真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军纪严明、秋毫无犯。
申时二刻。
只见他点了点头,沉痛道:“听闻江宁仲秋惨案,太上皇夙夜难眠,本王心痛难当!若非如此,本王又怎忍心发兵攻取江宁!父老们受苦啦。”
黄公柳似乎就等着晋王发问呢,连忙挤出两滴泪水来,哀切道:“好叫晋王知晓!江宁统制简绍连日来纵容属下在城内作乱,十七那日,老夫撞见兵士当街殴打百姓,上前阻拦,却被那些兵痞折辱了一番!”
“晋王至此,我江宁有救啦!”
果然,陈初沉默的短暂时间内,躬着身子的黄公柳额头上迅速沁出豆大汗珠,就连后方那些官绅也屏住了呼吸。
士人黄公柳在一众士绅的眼神鼓励下,鼓起勇气越众而出,恭敬道:“早闻晋王爱民如子,大军所到之处与民秋毫无犯,今日得见,果然如此啊!小民黄公柳恭迎晋王驾临江宁!”
一名身形犹如铁塔的汉子率领千余健硕步卒率先进城,随后韩世忠将城门左近防卫移交给了前者,随后数百身背火铳的士卒迅速进入街道两侧高层建筑内,占据制高点、负责警戒。
他们之所以这般干净利落的和简绍做了切割,除了官绅本就和武将尿不到一壶的原因外,简绍至今仍在城内负隅顽抗才是根本原因。
想不注意都难。
煎熬中,晋王忽而温和开口道:“黄先生,你额头上这伤是怎回事?”
此时江宁府并未完全落入齐军掌控,提高守卫级别是应有之义。
下方顿时一阵悲愤诉说,仿佛江宁城内的所有恶事都是简绍一人所为似得。
待她将城门内的见闻小声讲出以后,懒洋洋歪在乘凉所用竹奴之上的蔡婳不由坐直了身子,不满道:“王爷这就放过他们了?”
哎。郑怀汉又是无声一叹,人嘛,趋利避害、趋炎附势是本性,但是看着这帮人如此卖力的表演,依旧让人觉着滑稽、羞耻。
随着王实朋开口,众人自是知晓正主来了,齐齐躬身作揖,“拜见王爷。”
主仆多年,蔡婳财迷的性子也传染给了茹儿,茹儿好像很是遗憾。
仅从先头部队迅捷有序的行动,便能窥见号称天下第一强军的淮北军之彪悍。
团练使郑怀汉侧头看向这帮江宁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个哭的像是死了爹一般,那演技不输勾栏里的姐儿。
这伤正是三日前军民紧张之时,被厢军误伤所致。
军容整齐严肃的队伍最后方,却跟着一辆格格不入的马车。
下头哭声一片。
乘骑于马背之上的陈初,居高临下俯瞰黄公柳,心里明镜一般。这黄公柳一见面便迫不及待给他戴上‘秋毫无犯’的高帽,不正是担心齐军入城后劫掠作乱么。
保证他们生命安全的承诺可以给,但你们也要亮明立场。
茹儿大约是在前头亲眼观看了进城一幕,小跑回来后钻进了车厢内。
唯恐晋王说出‘劫掠三日’之类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