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商人怎了?重要的是办成咱们想办的事啊!淮北来的卢教谕,整日挂在嘴边的唯有‘务实’二字!结果才是重要的。”
关惠民先哄了顾云棠一句,又对薛仲益道:“些许旅费对苗掌柜来说犹如九牛一毛,我觉得苗掌柜不但不会拒绝,兴许还会大张旗鼓宣扬一番,最好让晋王能听说他支持了咱们学堂才好!”
薛仲益将信将疑道:“这里是临安!不是淮北。他这般做,不怕朝廷不满么?”
“嗐!先生啊,如今天下这局势明摆着呢!三司使陈公因何能从秦相手中抢走这财相一职?《商报》因何能做淮北喉舌,在临安替淮北声张?当年梅大家和先生一同入狱后,为何没人敢再找她麻烦?”
两人被关惠民一连串的反问问懵了,随后关惠民自问自答道:“还不是因为他们背后站的是晋王!如今在这临安城,谁和晋王关系亲近,谁便是安全的!就如那苗掌柜早年谁听他说过和晋王一起吃过酒?为甚去年晋王兵临城下以后,许多人都听说了他和晋王吃过酒?还不是他自己说出来的。秦相不敢动和晋王有关系的人,朝廷也不敢动,便是皇上。嘿嘿。”
话说至此,关惠民以得意笑声结束。
似乎皇上怕他们山长,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但仅仅在十年前,讲究君辱臣死的大周,这种话绝对大逆不道。
不过,顾、薛二人都没有甚表示,甚至两人不约而同生出了一丝自卑。他们都是传统士人,早年只知读圣贤书,家中又无长辈做官,自是对局势的感知不够敏锐。
可眼前自己这学生,却说的头头是道,竟比他俩看的还清楚,不由让人挫败。
性格忠厚的薛仲益不由叹道:“惠民见识不凡,日后成就必在我二人之上。”
被老师这么一夸,年轻的关惠民不由有点飘,压低声音道:“嘿,如今局势愈发明朗了,周失其鹿,晋王逐之!不出五年。”
“惠民!慎言!”
和关惠民猜测的几乎一模一样,二十九日,顾、薛二人求见了苗奎,讲了诉求。
苗掌柜二话不说,便应允下来,当场交付千贯货票,并约定,以后每年提供三千贯用以支持学堂学生游历。
顾、薛二人没想到出来一趟,竟还为学堂获得了一个长久饭票,自是欣喜不已。
只是,商人就是商人,人家苗掌柜也不是白拿钱的,只提出一个小小要求。这每年三千贯的资金,要以苗家之名设置为一个专项,就叫‘苗氏奖学金’。
起初,顾云棠对此不大乐意,毕竟一所高雅学府,用商人之名成立奖学金,似乎有点掉价。
可随后,他想起昨晚关惠民对于‘务实’的阐述,才答应下来。
此消息一出,当日便有许多代理淮货的商家主动找到了留淮学堂,有说要资助此次游历的,有说要用自家姓氏再成立一个奖学金的。
顾云棠自然没时间处理这些事情,统统甩给了学堂内的教谕负责,他第一时间跑去了梅大家的住处,告知对方自己也要北上的同时,并约定了同行事宜。
却不料,经苗掌柜刻意宣传后,临安城下想要同行的人纷纷找上了学堂。
虽然对方不是学堂学生,但各各都有些背景,比如三司衙门左曹使钟澈大人的儿子钟炎、令史曹万德大人的长孙曹柏等等,诸多官员子弟。
也是,对方家中长辈朝中为官,若是子弟北上去往齐国,朝廷脸面终不好看。
可若是说留淮学堂组织的团体行动,日后被人问起,也总有个说辞。
于是到了出发这日,北上学生的规模已超过三百人,就这还是将许多报名学生的申请延后到了第二批。
不然,整个留淮学堂得全体出动。
八月初一,三百余人分乘三艘河船启程北上。
临安城内如此大的动静,朝廷自然清楚,却无一人阻拦。
毕竟,去年的《临安和议》中,已有明确条款规定,不得阻碍两国百姓、士子互访交流。
如今晋王刚在北地取得大胜,何必再为此事违反和议内容,若让齐国再找到发兵理由,今日谁阻拦、来日谁就得背锅。
万俟卨之死便是前车之鉴。
既然是游历,便不可能一直坐船,众人自江宁过江后,经滁州、庐州入安丰。
如今,淮南之地尽在安丰朝太上皇治下,八月上中旬的田野,尽是随风起伏的晚稻和一人高的玉蜀黍。
众人从未见过玉米这种作物,途经庐州某镇时,在一家道旁小店尝试了煮玉米,粘糯口感和微甜味道,不由让众人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