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淮北各事极为上心的关惠民稍一思忖,便忍不住赞道:“如此安排,甚妙!”
贵公子钟炎却迷惑道:“关兄,此事妙在何处啊?”
关惠民看了笑而不语的崔载道一眼,便以自己的理解解释道:“学子年轻,无经年官吏身上的油滑之气,他们眼中容不得沙子,有他们在旁监督,便是官吏有取巧心思也不敢胡乱伸手。”
说白了,便是少年热血,正是原则性最强的时候,不虞担心与官吏同流合污。
崔载道点点头,认同关惠民的说法,又补充道:“我蓝翔男女两校,结业后从军、入仕者各占三成,不管作甚,能提前和油滑老吏、农人打交道,能学来许多课堂上学不到东西,于未来大有助益。”
关惠民、顾云棠等人对此感触不深,但出身官宦的钟炎却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在家时常听父亲讲,朝廷许多善政到了下边,往往变成了害民恶政,主要原因便是执行过程中,身为执行者的吏人损公肥己、上欺下瞒。若学不会和吏人打交道,便做不好一地官员。”
众人再往前走出十余步,只见官府征收点侧方那十来处帐篷外,挑着各色旗幡,分别写着‘鹭留圩农垦’‘中原农垦’‘管氏油坊’等等。
更有小厮在自家帐外对来往农人喊道:“管氏油坊,大量收购花生、黄豆。”
他一开嗓,旁边另一家油坊的收购点小厮马上也喊道:“周记油坊,也收花生、黄豆,价格比他家合适,各位老乡快来啊。”
“周二,你找事不是?”
“咦,管三,府衙早有公文,花生黄豆这等经济作物,由市场定价,不服你也涨价嘛!我们周记油坊遵从的是王爷教诲,让农人多挣几文钱!”
“好!周家小哥,好样的!”
当即有一群拉着花生黄豆的农人起哄架秧子。
农人也不傻,自是乐的看他们竞争。
眼看有维持秩序的巡逻老兵走了过来,周、管两家的管事才将各自下人拉回了帐内。
这一幕,也让留淮学堂众人看的津津有味,那关惠民却敏锐道:“崔兄,旁边这些收购点都是私人商户?”
“是啊。近年淮北接连丰收,农人缴了两成半的粮税,剩下的一家吃嚼不完,便拿出一部分卖了换些活便钱花用。”
几人还在思索这么做的意义,崔载道已继续道:“早年,王爷曾在学堂一节经济公开课上讲过蔡州工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天量工业品仅靠只占人口一成的市民阶级消费是不行的,若无法开发新市场便有可能造成工业品挤压、继而导致通货紧缩。”
几人听的一愣一愣的,这崔载道约莫十七八岁,可嘴里说出那‘通货紧缩’之类,他们竟完全听不懂。
可崔载道却继续道:“所以,要开发占人口比例绝大多数的农村市场。第一步,便是让农人手中除了粮食之外,有获取货币的途径,以形成良性流动。”
说到此处,崔载道一顿,似有感触道:“王爷说,他有一个梦想,便是有朝一日能取销农人们背负了千百年来的粮税。”
“!”
“。”
几人齐刷刷扭头看向了崔载道,便是不太懂这些的顾云棠也难掩错愕道:“这怎可能?没了粮税,官员俸禄怎办?将士粮饷哪来?”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蓝翔学堂内一直有课题组专门研究,也有一点小小成果。
但此事说来话长,且牵涉颇多,崔载道不想在此地谈论,便用了一句陈初的话,回道:“王爷说了,他这辈子不一定能完成此事,希望后辈能完成他这个心愿。”
留淮学堂众人不由沉默下来若真能取消农税,那晋王之功绩足可与历代先贤比一比了。
只不过,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任何一丝可能。
像是为了给崔载道方才那段话做注脚,忽见远处行来一对父子,父亲赶着牛车,车上拉了满满一车西瓜;儿子则推着一辆全身由木头打造的自行车,后座上绑了一个木箱子,上写两字‘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