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戌时末,陈初方才回府。
猫儿居住的正院书房内,稷儿、娆儿、冉儿三名年岁稍大的孩子在书案旁趴了一溜,就着灯火一丝不苟的抄写着千字文。
猫儿则坐在一旁安静的做着针线活。
陈初入内时,娆儿如蒙大赦,欢呼一声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扑上前抱了陈初的腿,‘爹爹、爹爹’唤个不停。
稷儿也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一板一眼的见了礼,“父亲辛苦了”
陈初呵呵一笑,瞄了一眼猫儿,对三个孩子道:“好了,今日时辰不早了,不写了,去院里耍去吧。”
“咯咯咯,爹爹真好。”
娆儿向上张开胳膊,陈初会意,弯腰俯身,娆儿一垫脚,抱着陈初的脖子,在老父亲的脸上啪叽亲了一口。
这才和冉儿牵着手飞也似的逃出了书房。
稷儿明显意动,却没有挪步,反而一脸期盼的望着娘亲。
猫儿无奈,只得放下手中伙计,只道:“去吧,亥时中以前,回房洗漱睡觉!”
“是,稷儿知晓了。”
又一拱手,稷儿才急匆匆冲了出去。
“最近天气暖了,冰薄了,白露你盯着他们,莫让他们靠近池塘。还有,一会将娆儿也带回来,这段日子让娆儿同冉儿住南暖阁。”
猫儿絮絮叨叨交待白露许多,才似嗔似怪的斜了陈初一眼,“官人就会惯孩子,阿瑜为他们布置的晚课还没写完呢。官人这般,往后还叫我怎管他们”
方才,猫儿为了在儿女面前维护陈初父亲的威严,没有反对官人放孩子们去玩的提议。
此刻书房内只剩了夫妻两人,猫儿才浅浅表达了自己对儿女教育上的态度。
陈初笑道:“孩子还小,慢慢来嘛。”
猫儿却异常认真道:“不成的,稷儿他们自幼富贵,身旁所有人都只说好听话、都随他们心意,若我再不严厉些,他们长大后岂不以为全天下都围着他们转?到时不定闯出什么大祸呢”
陈初一心想让孩子们的童年开心些,可猫儿的话确实有道理。自古以来,世间从不缺那种行事乖张、不知疾苦的贵族子弟,这些人若做个混吃等死的蠹虫还好,若骤得高位,所造孽业,动辄以百万人命、一国动荡为代价。
猫儿虽出身贫寒,却不缺这种朴素认知。
陈初觉得猫儿的话有些道理,不由一拱手,笑道:“皇后娘娘高瞻远瞩,所思甚远,果然不愧一国之母啊!”
在外人面前,陈初对登基一事始终表现的风轻云淡,像是在完成一项普通工作。
可十多年筚路蓝缕一路走到今日,心中怎会没有壮志得酬的风发意气?
也就是在和猫儿这句说笑间,才稍稍表露了一些。
皇后娘娘这称呼,让猫儿顿时涌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有激动,也有一种不真实的荒诞感。
却见她忽然一咧嘴,抬手在自己胳膊上来回搓了几下,以俏皮口吻回应道:“哎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哈哈哈”
“嘿嘿嘿”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一如当年西瓜丰收后,挣到了第一笔家产时那般。
烛火当前,气氛融洽,陈初伸手,欲邀猫儿回房。
可猫儿却自下而上望着陈初抿嘴一笑,伸手牵了陈初的手,却没有随他的心意去向卧房,反而拉着陈初出了院子。
陈初迷茫道:“去哪儿?”
猫儿望着掩映在树影深处、一座亮着灯火的阁楼道:“我陪官人去夕园,某人在夕园等着官人回来,要亲口向官人说件好消息呢。”
王府后宅西跨院,名为夕园,是玉侬的居所。
“甚好消息?”
听陈初相问,猫儿终究没忍住,嘴角带着笑意道:“玉侬又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