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沉默片刻,忽道:“婶婶,若有的选,你还会让玉堂跟着我么?”
站在房门处的小乙,下意识看了另一边的大宝剑一眼。小乙和陈初可谓朝夕相伴,以前,陈大哥意志很坚定,可从不会说出这般隐隐对自己怀疑的话来。
酷着一张脸的大宝剑,没有给小乙任何回馈。
却见白老太轻轻拍了拍陈初的手背,叹了一声道:“我一个老婆子,甚也不懂。但玉堂跟着王爷那些年,常跟我讲,说王爷又杀了多少坏人、王妃又做了多少善事他还说,王爷以后要让天下都变成淮北那般,老了有人养,孩童都有书读王爷若真的能让天下变成那般,老身莫说赔上一个儿子,便是老身这身老骨头也愿意填进去。”
白老太没直接回答陈初的问题,朴素话语里却隐有鞭策之意。
所谓人老成精,短暂相处,白老太似乎也窥出了陈初内心某些情愫,又道:“明日,是王爷的大日子,只要王爷没忘了当年因何起事,便能做个好皇帝。”
说话间,阿碧带着白念宗走了进来。
陈初收拾心情,与孩子说了会话,才在白老太的催促下,辞别回府。
待一家人送走陈初,阿碧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婆婆,这人是谁呀?”
“这是我儿的东家”
白老太望着巷口隐隐绰绰的身影缓缓回道,阿碧来家中也有几个月了,见这次婆婆主动提起了家主,忍不住好奇,小心追问道:“婆婆,几个月来,老爷当年的同伴、朋友、东家隔三差五便来探望,想来老爷生前一定是个大英雄!”
夜色中,白老太苍老的面容露出一抹温柔微笑,只听她喃喃道:“他不是什么老爷,也不是甚大英雄他小时很调皮,长大后也没少闯祸,是后来遇到了东家这帮英雄,才活出了个人样”
出了白家,陈初却依然没有回府。
直出东京城,去往城东四里,一处叫做英雄冢的小丘。
三年前,齐金于此恶战,死人无数。
后来便传说此地每到午夜,便有厮杀呐喊之声,寻常百姓无事轻易不敢来此。
此时天色将将黑透,周遭寂静无声。
陈初下马后,准确找到了老白的衣冠冢,月光下,只见青石墓碑上镌有‘淮北勇烈侯、近卫一团斥候营营长白公墓’等字。
碑前,还摆有稍稍风干的贡品,亦无杂草,看来,是常有人前来祭拜。
颇通人性的小红,似乎也知此处脏的是谁,打了声响鼻后,缓缓上前,舔了舔石碑。
陈初拍了拍小红修长马颈,而后从马背上的褡裢内,掏出两坛淮北烈酒,回头邀请道:“来陪老白吃一杯。”
小乙闻言,正欲上前,却忽听酷着一张脸的大宝剑道:“我等正在当差,不得饮酒!”
“。”
刚迈出一步的小乙、焦屠马上停了下来,各自后退一步,呈扇面将陈初护在了中间。
确实只要不是在府内,出了府,他们便担着护卫之责。
正在当差,怎能饮酒?
大相国寺的事,刚过去没多久。
有点扫兴。
陈初只得自己在坟前坐了,给本就摆在此处的酒杯满上,自己直接对瓶吹了一口。
‘斯哈’一声,陈初对老白道:“方才,我去家里看了,白露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老娘身子骨也硬朗,比以前还胖了一些。你儿子也很好,还没正式进课堂,已识得上百字,想来白露平日没少教导,我向老娘说了,过完夏天便让你儿子和我儿子一起读书。”
陈初絮叨着家里琐事。
许是本就心思重,不多时便已醺醺然。
直到戌时中,天地间已是一片沉寂,数里外的东京城,在夜色中更显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