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绝境之中,若无搏命的思想准备,连一成的机会都没了,只能乖乖做那砧板上的鱼肉。
周帝许是觉着方才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太过怯弱了,接着又长长一叹道:“便是依了阿公之言,现下也来不及了啊,如今我朝形势危机,容不得再行伤筋动骨之策,以免生出内乱。”
康履暗自喟叹,心知到了现下,皇上仍想着退路,不敢与楚逆搏命。这大周大概率是要完了。
但康履虽是一个阉人,却对周帝极为忠诚,此刻他已不顾一丝个人安危,只想着如何为周帝排忧解难,“陛下既然不想对朝堂大动干戈,但沿江诸军却不得不防!”
周帝毕竟还是一国之君,自是有自己的情报渠道,明白康履在说什么,“阿公是让朕留意荆湖军么?”
“正是!荆湖军随楚逆出征年余,三月间更是私下接受了楚逆赏赐!督帅吴贡在上奏中,对接受赏赐一事,含糊其辞!”
“哎哪有什么法子?近两年朝廷困顿,三成饷银尚不能按时发放,若朕不允荆湖军将士收受北朝赏赐,只怕会激起兵变。”
这些事,康履都明白,只听他道:“陛下,老奴自然不是鼓动陛下从荆湖军将士手中收缴楚逆赏银。但荆湖军回归驻地后,校尉官佐带领属下北渡长江、与楚军吃酒交游,简直如同家常便饭!我军于江南布署,对楚军来说毫无秘密可言!此风若不刹住,将来荆湖军必定反叛!陛下需遣钦差前往荆湖路,整顿军纪了!”
这事确实影响极坏,大战当前,身为周国主力的荆湖军,却大面积和楚军私自交结、兄弟相称,渡江犹如串门一般。
如此下去,还打个屁的仗啊!
“值此国朝艰难之际,不知与国共抗时艰,不知忠义为何物!”
周帝低声骂了一句,可骂人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沉默几息后才道:“阿公说的,朕都知晓,可如今秦相称病不朝,万俟卨已死,罗汝楫不可用,朕便是想遣人去荆湖路整顿军纪,也无人可用”
当初的几大肱骨,装病的装病,投敌的投敌,罢官的罢官,死的死。
满朝文武,一时竟挑不出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却见康履一脸决然神色,“若陛下不弃,老奴愿亲往荆湖路,为陛下解忧!”
“你?”
不管是在潜邸之时,还是丁未后兵荒马乱,亦或如今为一国之君,康履对他始终忠贞无二,周帝短暂错愕后,竟也觉着很合适。
毕竟,大周历代先皇便有派遣宦官为监军的先例。
快速思忖了一番,周帝不由下了决心朝堂糜烂尚可拖延些时日,但边军若糜烂,大周最后一点筹码也就没了。
只听他道:“好!危难之际,方间本色!阿公虽不是全人,气魄胆识却不输朝堂诸公!朕便命你为荆湖路兵马督监,御营都统王渊率其部护卫阿公赴任,以壮阿公声势,一定要消除荆湖军诸多乱象!”
“老奴领命!”
康履激动的眼圈泛红,他倒不是因为自己做了督监激动,而是因为此时周帝下定决心后,将所有顾虑统统抛到了一边。
那果决干练的神色,不由让康履忆起了周帝当年在潜邸做皇子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只可惜,丁未后,周帝一路南逃被吓破了胆,自此后怯懦了许多。
“陛下若有战意,老奴愿肝脑涂地,为我大周国祚博出一分生机!”
康履接连顿首,激动之余,老泪纵横。
周帝也被康履情绪所染,不由亲自上前将康履搀起,随后道:“连阿公都有此死志,朕可会退缩不前!我大周必有中兴之日!阿公去了荆湖路,可大胆施为!”
康履愈发激动,抹干眼泪开始细细说起此行计划。
可周帝却渐渐冷静了下来,直到康履察觉前者频频走神,才道:“陛下?”
“哦”
周帝回神,脸上却已不见了方才果决神情,只见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将那句‘大胆施为’收了回来,“阿公,到了荆湖军切勿大面积清查,以免恼了将士,激起兵变。只需捉拿一二典型,杀鸡儆猴即可,一定要注意方式!”
康履又不傻,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他从来就没打算大面积清算,可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看着周帝瞻前顾后的模样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老奴谨记陛下口谕。”
康履恭敬应下,心中却难以遏制的冒出些许失望,以及对此行不算太好的预感。(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