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流民所附近都会有专门的人来施放粥食,每个人都能领一碗热粥与白馒头,几个临县的的粮仓还特地捐了一批米粮过来,按理说至少能撑上个十天半月的。
裴逐行走在灾后破败的街道上,雨天积滑,一步一个水坑,他的鞋子已经在水里泡透了,便也顾不得会沾上污泥,大步往南郊走去,只是尚未靠近流民所,便闻到一股恶臭的气味。
路边躺着几具青灰僵硬的尸体,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几个官兵正在抬人。
裴逐快步走上前,“怎么回事?”
抬尸体的官兵听到他的声音后转过头,“裴大人,这都是些死了的流民。”
“死了,怎么死的?”
“这……小的们哪里晓得啊,最近死的人那么多。”
裴逐抿了抿唇,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双颊凹陷,单薄的衣服下肋骨突出,身后的随从嘀咕了一句道:“这是饿死的吧,脸都青了。”
裴逐脸色一顿,急步往流民所走去,前面正在施粥,排着队的流民们各个骨瘦如柴,手上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碗,裴逐扫了一眼,里面的粥哪里算得上是粥啊,浅淡如水,一碗里没几粒米,还掺着沙石。
“怎么回事,粮仓发的米呢?不是还有馒头吗?”
他冲到施粥的棚子里一看,哪有馒头,炖粥的大锅里一眼可以看到头,都是些沉底的泥沙。
怎么会这样,如果那些流民每天都吃这些东西的话,怎么可能不饿死人!
“大人,大人您去哪儿!”
随从见裴逐来了流民所后一句话也不说,冲击棚子里看了两眼后便火急火燎地往回走,“大人,您去哪儿啊,您还没吃饭呢!”
“我去找知府大人。”
他急匆匆地赶到卢济宗的府邸,下人通传的时候卢济宗正在用餐,妻妾儿女也在,看到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怀远啊,你怎么来了?”
裴逐站在廊下一顿,目光落在这家人的饭桌上,珍馐,色香俱全,光是荤菜就摆了十数道,有些还是工艺复杂的名品,光是炖汤的鸡就要用掉十只。
“怀远,吃饭了没有?”卢济宗笑眯眯道:“来人啊,给裴大人拿双筷子。”
裴逐喉间一哽,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原本想问,为什么赈灾的米粮流民们没有吃到,为什么钱款拨下来了还会饿死人。
可是他问了又能怎么样呢,戚拾菁怎么死的,前几日他还在对这些人笑脸奉承,他还得靠这些人铺他的前程路,他能说吗?戚拾菁有个做阁老的父亲都能不声不响地死在中州,他呢?
“怀远。”
卢济宗眯了眯眼,置下碗筷,看向裴逐身后的随从道:“你们大人从哪里来?”
“我们大人从流民所来的。”
裴逐垂在袖子里的手颤了颤。
“流民所啊,那肯定是没吃过饭了?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