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画将曾经云霜还不曾进来之前的事都说与他听:“我与珠碧,我们早就不争了……再也不想被人当枪使,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挣得头破血流无非让外面的人看乐子罢了,对我们而言有甚么意义呢?我们横竖都要死。”
“云霜,醒醒罢,我们才是同一阵线的人。”锦画轻轻抚摸他的肩,“那些捧你的,从一开始就没拿你当人。在这南馆,唯一把你当人看的,只有你的同类。就像现在,唯一关心你的,只有小六和我。”
可他已经上来了,没有路可以下去了。
“你想搞死我,彻底替代我,我明白,我走过这条路。”
“恭喜啊,你成功一半了。”锦画晃晃悠悠站起来,抱起一旁已经昏死过去头破血流的小六,居高临下淡漠地看着他,“既然爬上来了,那你可就坐好了。这个位置,云舟坐了七年,珠碧坐了八年,我坐了七年,你能做几年,就看你的本事了。我衷心祝福你,不要太早掉下来。”
“小六我先带走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也没法照顾他。我找人来给他治伤。明日等他醒了,我再把他给你送去。”
下半夜,小六幽幽醒来,脸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透过纱布,看见的居然是熟悉的锦画,很庆幸的是,他在锦画的怀里:“相公……”
小孩儿终归是小孩儿,抱到了在乎自己的人,心里的委屈就像开闸的洪水奔涌出来,树獭一样紧紧抱着锦画,呜呜大哭。
“别哭,丑小子。”锦画苦笑着捧起他缠满绷带的脸,揉了把他的脑袋,“看来是没被砸傻,还痛不痛啊?”
小六摇摇头,又张开双臂抱回去,只想哭,不想说话。
“可惜了,要是砸傻了多好……这样你就不用去伺候人了,”锦画啜泣一口,“咱们一个傻子一个老东西,就可以找个角落相依为命,再也不分开了。”
没傻,他就得继续回去伺候新红牌,云霜那边现在可不太好。
小六虽然不喜欢他,但终归心地善良,遭遇了昨夜那样的事,心里也是心疼他的。而如今他已是云霜的侍童,锦画即便舍不得,也不敢再留他在自己身边,惹得姚天保发怒。于是亲自送他到萃月轩,叮嘱道:“保护好自己,要是受了欺负,不许不吭声,尽管回来找我。”
小六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告别了锦画,进了萃月轩,着手伺候起里头同样可怜的新红牌来。
不曾想,姚天保在里头。
在曾经呆过珠碧的萃月轩里,不知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地关照着他的新儿子,故技重施,温言软语地哄着抱着,给点甜头。让人不得不温顺听话,继续为他卖身卖命。
小六见到姚天保心里咯噔一下,脸都白了,手指紧张地蜷着,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果然,姚天保转过头来,问道:“一个晚上不见人影,你的主人都这个样子了,你去哪里了?”
“小的……”这下糟了,依云霜不依不饶的性子,多半会和姚天保告他昨夜在锦画身边的状,不知道要不要主动招了,“小的是去……”
“爹爹。”云霜摇摇头,抢话道,“是儿子昨夜误伤到了小六,所以昨夜让他好好休息,没有叫他过来照顾我,不关他的事。”
“好,好,乖儿子。”姚天保摸摸云霜的头,“苦了你了,爹爹给你放几天大假,你好好休息几日,放松放松。”
姚天保离开之后,这一主一仆相对沉默无言许久,小六默默上前,在床头一旁的盒子里兜里抓出了一把橘红八仙果,放了几颗在云霜手里。
“……这是甚么?”
小六答:“以前珠碧相公也……被迫吃过些不该吃的东西,之后七天七夜看甚么吐甚么,就是靠这个才没有饿死。”
“是用上好的橘皮做的,你先尝一颗试试,剩下的,我帮你泡水喝。”
小六拿着剩下的几颗橘红果跑到桌边,倒水,冲泡。
云霜将信将疑地放了一颗入嘴,果然咸酸生津,冲散了些许呕吐的欲望,含在腮边,云霜问道:“可你也不是珠碧的小童,你怎么这么清楚他屋子里摆放的陈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