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妹,同色处下针不能太整齐,错开些才会更灵动。”乔芝指了指乔乐茹绣的花瓣,又将自己绣的兰草叶子指给她看。
“知道了。”乔乐茹漫不经心点点头,戳针的手动得更慢了。年仅六岁的她并不能懂为什么母亲要让自己跟着大姐姐学刺绣,所以学起来并不用心。
这样枯燥乏味的穿针引线,失去生母的大姐姐需要它来妆点,可母亲说过,她与大姐姐是不同的。
乔乐茹停下针线,抬头看向乔芝,问道:“大姐姐,我听说侯府给你的纳采信物中有皇后娘娘赐的金钗,能否取来给我瞧瞧?”
乔芝停下针线,见她的两个丫鬟因为乔乐茹要看金钗顿时一副如临大敌的谨慎模样,一个眼神安抚后,吩咐道:“连碧,去将锦盒取来。”
有了乔芝吩咐,连碧从程妈妈手里取了钥匙,不多时就双手托着正红织团双喜纹锦盒回到隔间,将锦盒递给了乔芝。
乔芝接过锦盒,目光在掺了金丝织造的精巧蜀锦外盒上流连了片刻,然后轻轻解开和田玉制成的玉扣,掀开锦盒的盖子,这才将锦盒转了个方向,递给乔乐茹。
早就被锦盒中躺着的婴戏莲金钗吸引了目光的乔乐茹一边惊叹一边接过锦盒,顺手就将金钗取了出来捏在手上凑近在眼前细看。
只见钗头上有个眉眼栩栩如生的小婴孩从瓣瓣盛放的莲花中探身而出,金钗做工之精细,甚至能从小婴孩手中抱着的莲蓬上看到镶嵌在其中的滚圆莲子。
其实金制的物件并不稀奇,做工极近精巧的宫廷之物也不稀奇,这件纳采信物的分量在于它是皇后所赐,并且还是婴戏莲这种寓意多子多福的花样。
当日威远侯府送来纳采礼,其中这件金钗礼可是让乔家狠狠风光了一把。
乔乐茹看够了,轻扯了扯嘴角。随即将金钗放好,一只手递回给乔芝,托着下巴问道:“大姐姐,你说,若我将来嫁得比你还好,纳采礼和聘礼是不是会比你的更好些?”
虽说六岁小女童言无忌,但乔乐茹此番嚣张的话语令人不得不深想平日里王澜珍都是怎么言传身教给她的,令她小小年纪就敢轻视长姐。
但乔芝似乎并不介意乔乐茹说的话,反而微笑说道:“二妹妹有此志向是好事,侯府之上更有公府、王府……《后汉书》记,‘有志者事竟成’,大姐姐相信若你勤勉励己,将来定能比大姐姐更有出息。”
得到乔芝的赞同,乔乐茹一脸毫不掩饰的得意,乐呵呵地将绣花的功课完成,昂着头就离开了乔芝的院子。
连碧气得头冒烟,一边收拾针线一边念叨:“姑娘您真是心慈,这样没规矩的妹子何必给她脸,瞧把她高兴的,如今才六岁大就恨不得爬到您头上,将来长大了如何得了?”
连香也气得不轻,愤愤地说:“还好姑娘马上要出嫁了,待离了此处,就不必再受气了。”
“往日让着她是迫不得已,今日让着她却是想‘揠苗助长’,苗根不稳难长成,人心不实难成事,且看往后吧。”乔芝笑得意味深长,眸中渐渐洇开一片冷色。
比起两个思绪简单的小丫鬟,阅历颇丰的程妈妈自然能懂乔芝的用意。那乔乐茹不仅样貌平平随了王澜珍,脾气性子也教得与她一样,若长大后没什么长进,凭什么去嫁得高门?要是见大姐嫁的好就养得心气儿高高的,将来还不知道怎么跌跟头。
自家姑娘都说这次能有侯府求亲是她撞了大运,那撞大运也不是谁都能撞的。
程妈妈想了一通,觉得乔芝这样放长线的心机对付乔乐茹和王澜珍甚是解气,随即对两个丫鬟正色道:“你们俩都不小了,该是说话做事多在心里想想,要还是这样天真无邪,以后跟着姑娘嫁去侯府,怎么撑得住事?”
听了这话,连香愣了片刻,双手交握一脸认真道:“是,奴婢一定多看多学,不能给姑娘丢脸。”
连碧则凑到乔芝身边,像往常一样半蹲着身子扶着坐塌,将头挨着乔芝衣袖,娇声道:“姑娘喜欢我们活跃,若我们都老成了,姑娘在侯府太沉闷了也不好啊!”
乔芝摸了摸连碧的小发髻,淡笑道:“慢慢来,不急一时。”
程妈妈望着连碧这幅不知愁的模样,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短气。
这时,小院中粗使的婆子在外敲了敲门框,报道:“大姑娘,门房来报,杨府段夫人来访。”
听闻好友上门来了,乔芝扬了一个欣喜的笑,眼睛都亮了:“都随我去迎听云。”
乔芝与段听云自幼相识,因着两人投缘,闺阁中时就与旁人情分不同。段听云出嫁后,两人也未曾断过联系,虽见面不多,不过彼此之间的情分依旧不减分毫。
段听云直接上乔宅来见乔芝不易,乔芝亦是亲自去迎,领着她简单拜会了祖母和继母,然后手挽着手回了小院。
在乔芝一如往昔的闺房中,吃着她吩咐丫鬟上的自己爱吃的点心和果子,段听云倍感放松,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出阁前的少女时光。
各自遣散了丫鬟婆子,两人惬意闲谈,有说不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