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皇上,是秦枢,秦侍卫。”
宫中侍卫众多,李却并未听过这么个人,不过他把成岳叫来,一问便知。
原来,秦枢是去年新入宫的侍卫,在乾清门当职,去年腊月太后和皇后前往金香寺祈愿,他正好被选为三十多名贴身侍卫中的一员,保护二位娘娘的安危。
金香寺离皇城偏远,中途太后与皇后要停下来休息几次。别的侍卫都是安安静静守护在两位娘娘的身旁,唯独这个秦枢,因为长的秀气,口齿也伶俐,深得太后的喜欢,被侍候在二位娘娘跟前说话。
要说这秦枢也是胆子大,人也不安分,眼睛不时地往皇后身上看,口才幽默风趣,不仅逗的太后一阵笑,就连皇后的一颗芳心,也随之乱颤。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秦枢觊觎皇后娘娘的美貌,皇后非但不恼,还很甘之如饴。在金香寺夜宿时,更是将其偷偷叫入自己帐中,握云携雨,春宵暖度。
几夜春宵暖帐,一朝东窗事发。如今秦枢跪在皇帝跟前,皇权威威,心中害怕不已,对自己所干下的苟且之事供认不讳,全都招了。
李却仁慈,只令成岳将秦枢秘密处死,对他的家人则饶以性命。之后,他又将皇后身边知晓此事的几名宫女太监遣去皇陵,为故去的先祖守陵。至于那个名叫采玉的宫女,也自有她的去处。
李却叫高顷拿壶酒给皇后送去,对那宫女说:“你倒难得忠心,你主仆二人当初一起来,如今便也一块儿去罢。”
那宫女跪在地上,惊厥过去。
黄昏时候,皇后寝宫。
晚霞映照,天上如血染了一样,红的刺眼,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倦归入巢。夏风轻徐,从半开的窗户吹拂进来,纱幔摇曳,幽香浮动。
高顷将一壶毒酒放在皇后跟前的桌上,皇后侧躺在榻上,微睁着眼,脸色腊白,只看一眼,便晓得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高公公”皇后唤了一声,表情微拧,似有痛色。
高顷走到人的身边,小声道:“娘娘,奴才在呢,您有什么话要吩咐?”
皇后的额角渗出了汗珠,问:“皇上他他打算如何处置我裴氏一族?”
高顷回道:“皇上宽厚仁爱,说娘娘犯下的错,娘娘自个儿来承受,尚书府不受牵连。”
越来越多的汗珠滚下,皇后抚着肚子,十分痛苦地说:“皇上臣妾谢皇上仁恩。”嘴角突然渗出了血,紧接着下半身也流出好多血,染红了身下的锦褥。
高顷顿时大惊失色,嘴里不住地喊着“娘娘”,皇后从榻上滚落下来。
从怀有身孕的那刻起,她便知晓会有今日这般下场,在高顷来之前,她便已经服下毒药,等待着这一生的结束。
透过半敞的窗户,暮色如血,灼眼炫目,脑里如走马观花般,闪完她短短的一生。
她叫裴芷瑶,兵部尚书裴文眠之女,十五岁那年,她被皇帝下旨赐婚给了二皇子李却。这个表哥她见过一面,身子弱不禁风,模样倒很清秀。
她并不厌恶,反而很欢喜,想着自己以后嫁过去,与人相携相伴,恩爱一生。可这幻想在她嫁过来之后不久便破灭了,李却不与她同衾,碰都不碰她一下。
先时她以为李却羞赧,不好意思与她同房,她便腆着脸,爬上了龙床。
就是在那时,她发现了李却那方面的缺陷。那晚,她将嬷嬷教她的全都施展在李却身上,可不管她怎么用力,李却始终对她硬不起来。
一连几次皆是如此,她彻底崩溃了。后来闹心厉害,李却再没有来过她这里,心思全部用在前朝之事上。
她贵为皇后,坐拥中宫,偌大的后宫只她这一个主子,外面不知晓情况的,只说皇帝专情,这么多年来只宠她一人,不纳妃嫔。
可她的苦衷,又有谁懂呢?
八年,近三千个日夜,别的女子可以靠着自家男人的胸膛,寻欢索爱,而她只能每晚握着冷冰冰的玉势,自欺欺人。
直到去年十二月,金香寺为李却祈愿,她才尝到男子的温度,灼热滚烫,坚硬如铁,仿佛要将自己吞噬了一般。
落得个今日之下场,她并没有多少后悔,与其在冰冷冷的深宫里像个活死人一样活着,倒不如跳入火里燃烧,至少可以感受到温度,死了也比活着好。
天边的云烧的更厉害了,与她眼里渗出的血一样红,身上的疼痛渐渐木去,裴芷瑶合上了眼眸。
靖安七年夏,五月初二,皇后因病暴毙于长春宫,皇帝悲痛不已,追谥其为孝懿皇后,尸停七日,葬入皇陵。
同年六月,皇帝因身体不适,无法继承大统,将皇位禅让于翌亲王李叙,自己则退居永和宫,受尊为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