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小分队,自湘陵镇分道扬镳。
一行向南,返归少室山,一行往西,朝三十二佛国迈进。
浅雪打云头瞧见一步步朝西行的几人,疑惑道:“听水仙说,魔头打算去佛国,他一个大魔头总归不是去拜佛上香,那他究竟去佛国做什么。”
赫连断幻出的霾云,蓦地变作粉红一团,粉团飘至天际最终消失不见,云汲方将视线收回,垂了眼睫,驾云而行,“魔头的心思,我怎知。”
云汲顺利取得诛邪笔,三大长老不胜欣忭,齐聚守心阁。
诛邪血符可抑邪祟,但云汲体内的戾魔浑息,非同寻常,单凭云汲一人之力,三大长老不大放心,便围坐一圈,替人护法加持。
云汲割了腕间血,取出完好保存五百余年的胎毛笔,汲血画灵符。
他凝神运息,盘坐于地,将指尖灵符缓缓浸入心口。
血符微微颤动,行进极慢,似被体内某种强大力量排斥。
三大长老一道输了灵力,注入符箓,欲稳固压制与血符相抗的浊息。
云汲紧阖着目,长睫微抖,额心渗出一层细密汗珠,血符帖至心口,便不再行进,赤红光晕一闪,血符内闪过一帧帧生动鲜活的画面。
与此同时,云汲的心绪被拉回五百年前,那个阴风旋绕,电闪雷鸣,满眼满耳皆是凄厉哀嚎不断的深夜……
一声闷雷,打破湘陵镇平静的深夜。
镇郊坟茔百十来口棺材,于惊雷中破土而出,或腐朽或描有艳漆的棺材板,被一只只弯曲变异的鬼手撕裂,狂暴飓风中,百尸眸底散着莹莹绿光,如深夜野兽,尸群带着恶臭,活动着咔咔响的关节,朝镇子袭去。
已是戌时三刻,镇民大半安歇,街头檐下依稀亮着照明的几盏风灯。
率先发现异样的是打更先生,阴凉夜风钻入脖颈,他不禁打个寒颤,旻天气爽的时节,怎会突然打雷。
他眯眼瞧见前方乌压压来了一团黑影,黑影中浮着一颗颗绿莹莹的光晕,不知是何,伴着催人欲吐的浓烈腥臭味。
他挑着灯笼小心翼翼挨进几步,方惊觉那绿莹莹的物什,是眼睛。
他掉头便跑,手中的更锤敲打如急雨,口中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变作尖厉的一声怪物来拉,快跑啊!
更夫的一嗓子,唤醒不少沉睡的镇民,本是陷入黧黑的屋子,渐次亮起烛火。
又一道惊雷劈下,更夫被前路一个浑身玄光,身罩黑盔的人,一剑割掉脑袋。
镇民陆续被惊醒,发现街头异常,忙唤醒家人邻里,锁好门窗,缩至墙角大气不敢出。
暴雨忽至,生尸大军毁门破窗而入,咬死不少人。不少镇民仓皇逃至街心,哭嚎叫喊声响作一团,间或听到有人呐喊传递信息:捂着鼻子莫要呼吸,捂着鼻子莫要呼吸,生尸就闻不见……
六岁的云汲,被爹娘自小床摇醒,他手中还紧抓一只木雕小鸭,一家三口缩至门后角落,紧封的门窗猛地一震摇晃。
妇人捂住云汲的嘴,紧张的叮嘱:“云儿乖,忍一忍不要出声,不要呼吸。”
云汲猛地点头,掐紧手中的木鸭,憋气憋得紫了脸,三五个生尸破门而入,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张牙舞爪满屋子游逛。
云汲实在憋不住,推搡开紧捂着他嘴的手,大口大口呼吸。
生尸闻得生人呼吸,一致掉头向云汲扑来。
一双大人往前一扑,挡住袭来的生尸,男子朝云汲大喊:“跑,云儿快跑,不要回头,跑。”
云汲拔腿往外跑,透过大敞的院门,可见外头慌乱逃窜的镇民,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生尸已将他爹娘包围,撕咬着爹娘的骨肉,一位身罩黑盔的人影,蓦地现身,围聚爹娘的生尸立刻化作飞灰。
他瞧见,套着冷盔的手,朝奄奄一息的爹爹探去,黑盔人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天问紫玉交出来,饶你不死。”
男子颤巍巍自怀中掏出一块紫色玉石,缓缓递了上去。
黑盔人拿到玉石,五指施力,碾于掌心,指缝漏下一缕缕紫色玉沙。
然后大步朝外行去,反手丢出一团火,将整个屋子点燃。
男子于火光中匍匐大喊:“云儿,快跑快跑……”
云汲站在院中发怔,那火不知何火,头顶的瓢泼大雨竟也浇不熄。
黑盔甲一步步朝他逼近,裹了一身火光的男子自屋内扑出,猛抱上黑盔人的腿,喉咙里的那个跑字,被暴雨声浇熄,云汲却读懂父亲的口型,趁着黑盔人踢开父亲之际,掉头往门口跑去,他跑至街心,随着镇民无头苍蝇似得乱冲,四处是张牙舞爪的生尸……
他被横躺街道的一截腿骨绊倒,眼看着后头的几个生尸欲扑来,一道幽光自霾夜划空而来,地上落下一位手持长剑的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