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蹲在冷风中的庄梓俞终于看到了停车下来的齐家家庭医生。
他认得人,搓搓已经冻麻的手指塞进口袋,快步走了上去。
说很快就来的医生迟迟不来。
齐瑾靠在沙发上,一句话都不说,手机也放在桌上,林有乐看看他,然后拿过手机给医生打电话询问情况,就怕路上出点什么事。
这一问,电话那头的家庭医生说还真遇到事了,高架上出了点小车祸,他得在救护车来之前在现场帮忙抢救一下。
林有乐寻思着情况如果真那么紧急,你还能随身带着手机,还能空出手来接电话?
但沙发上隐约听到这话的齐瑾立刻皱眉,喊了一声痛。
这时“遇到车祸”的家庭医生正在电话里教林有乐怎么给齐瑾伤口换敷料,林有乐一句话没说的听着,对方顿了顿,忽然小心问了句“喂,小同学,有在听吗?”
他才勉强应了一声“嗯。”
挂掉电话,林有乐找齐医生昨晚留在这的所有药物用品,然后帮齐瑾脱衣服,过程中听到齐瑾各种抽气和喊痛,他冷冷说:“你自己穿衣服的时候也这么喊吗?”
齐瑾一顿,小声的没什么底气的说:“你太粗鲁了。”
“嫌我劲儿大你自己脱。”
齐瑾于是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的配合林有乐把前不久才穿上的衣服脱掉。
乌青色在青年人那年轻的矫健的身躯上布满。
青的,黑的,肿的。
比昨天医生帮忙擦药的时候还吓人,大概是因为淤伤散出来了,范围更大,颜色也更夸张。
林有乐不自觉中眉头已经紧锁。
他拿过药,一样一样给齐瑾擦。
齐瑾既不喊痛也不说话,就那么坐在沙发上,像是雕塑。
林有乐间或看了齐瑾一眼,看他鬓角边都有汗觅出来了,嘴唇也抿得死紧,就是没吭气。心中忍不住轻叹,但严格追究起来,心情却是宁静的,昨晚那些烦躁和不耐都烟消云散。
人们说因爱生恨。
只有某一天不恨了才说明不爱了。
林有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临街于这个境界,起码这个时候,他不恨齐瑾,注意力只在那些刺眼的累累伤痕上。
“这样就好。”
林有乐专心擦药没听清楚齐瑾突然说了句什么,抬眼,“嗯?”
“车祸醒来第一天,我躺在病床上,腿上缝了几十针。”齐瑾垂着眼,声音却飘忽,“他们跟我说,你没救回来。”
林有乐拿着药棉的手一重,褐色的药水从棉花里挤出汁液,顺着少年那初露健硕和力量的背脊肌肤流下来。
他回过神,声音有些干涩,“说那个干什么。”
“我就是突然想到。”齐瑾笑了一下,但是笑没有抵达到眼里,窗外的冬日阳光落在他身上,没有温度。
但那天不是冬日,也没有温度。
他只感觉到冷,他觉得所有人都在跟自己开玩笑,觉得眼睛闭上重新再睡一次,醒来就没有人会跟自己说那些话。
但他很快发现逃避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