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应是第一次处理这些虾蟹,处理得很慢,不一会儿手上便多了许多细密的伤口,他也没理,只固执地将剥好的肉放到面前的空碗里。
重央此人一出生,便是高高在上的帝君继承人,锦衣玉食,此等剥壳的琐事都是伺候仙使做的。但此时,他却眉眼低垂,认真专注地忍着疼痛,将红白的虾蟹肉剥出来。
云渺看他一眼便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觉得他应是闲着没事干了才会这样,可是随后他便怔住了。
重央将那个装满虾蟹肉的碗往他面前一放,随后又目光灼灼地看他,那碗里的虾蟹都脱去了壳,散发着鲜香之气。
这原来是给自己剥的。
云渺瞬间便觉得无所适从了起来,他更希望和重央保持敌对的状态,这样等他取出陆行之刃,他也不会有片刻心软。
可是如今他这样明显的照顾讨好,令他更加烦躁。
“吃吧。”
重央将那小碗肉再往这边推了推,又重新拿了别的螃蟹剥了起来。他每次与云渺用膳,都不吃,却会默默做一些事情,比如盛汤,夹菜,这些小事。
云渺没有跟早上那样反应激烈,反而像是认命了一般,更加沉默,冷冷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吃。等他将碗筷放下的时候,面前小碗里的蟹肉都是满的。
旁边的男人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面前的小碗满满都是他新剥出来的虾蟹肉。应是极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很快,如今他已经熟练掌握了技巧。
但是不论是他手边的虾蟹肉,还是云渺眼前的,都没人吃,冷冷清清地放在桌上。
伺候仙使上来收拾的时候,有些为难了,指着那两碗剥好的虾蟹肉,问道,“这两碗剥好的虾蟹肉,仙君可要留下?”
云渺伸手接过瑶瑶递来的温热手帕,冷冷看了桌上一眼,随口回道,“都倒了。”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对面男人的身体都僵硬了几分,冷白的细密的伤口有一些血丝,嘴唇抿得死紧。
看见他这样子,云渺有种奇异的愉悦感涌上心头。他就是想看看这人还能装到什么时候,才会对自己露出獠牙,毕竟一头狼硬要装成温顺的绵羊,是伪装不了多久的,他的兽性迟早会统治他的身心。
吃饱饭又狠狠刺了重央一下,云渺心情好了许多,便坐到贵妃榻上看闲散的话本。
他不是没想过看功法,但着实惹眼,便拿了本解闷的话本。他慵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青丝散落于肩膀,旁边的八角灯,散发着温馨的暖光,他的影子落在书页上,落了朦胧精美的剪影。
他看得入神,那书页上的光却突然被罩住,他拧起眉,不满地回头,便见重央好整以暇地立于他身后,便没好气道,“走开,你挡到我光了。”
他声线本就清冽,如今茶足饭饱后,有几分困意,这责备的话一出口,便有绵软的撒娇意味。
他自己不知,男人却听得真切,只轻轻弯了眉眼,将手中的请帖递了过去,低声说道,“黑海之神擒苍的生辰要来了,他邀请我过去,你可愿随我一同过去?”
黑海之神和帝君重央如今是整个四海八荒实力最雄厚之人,黑海和天庭又代表了两种不同的势力。虽不至于亲密,但都会保持表面的和谐,每次黑海那边有什么喜事,都会送来请帖邀请帝君一同庆贺。
黑海的势力不容小觑,为了维护表面的和平,重央基本都会去。黑海神宴款待天君会用最高礼仪,而重央带过去的礼物也是最稀缺的。
他这两百多年来,从未带过任何伴侣,如今这番邀约,不过是想找个由头将云渺和自己的关系在众人面前揭开,方便日后成婚合籍之事。
云渺却没想那么多,他接过那请帖,细细查看,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他自然是要去,不仅要去,还要将那黑海之神剥皮抽筋,让他为曾经的错,付出代价。
“如何?若你不愿,那便算了。”重央见他垂着头,纤长的眼睫遮住眸中的情绪,神色怏怏,便以为他不愿。他也只是试着邀请,到时候他去黑海那边,总要几日的时间,他有些放心不下云渺。
“黑海神宴这般隆重的盛会,我自然是想去的,并且还万分期待。”
云渺这才悠悠抬起头来,他此时已整理好情绪,眸中的恨意褪去,只露出微微上挑的眼尾,言语间殷红的唇珠轻轻颤动,如同诱人的桃蕊,诱人采撷。
男人已经许久未见他这般好相处的模样,这几日他不是恶言相向,便是怒目而视,从没有这般,言笑晏晏地朝自己勾唇。
那瞬间,他胸中如有擂鼓震动,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好想亲他。
云渺没有察觉他这些小动作,只搁下了话本,去了浴室。虽遮掩得及时,但他心中的恨意,还是被勾了起来,得找个僻静处好好消化才行,不能让重央看出了端倪。
等他沐浴完,却见那平日里正襟危坐的帝君,正倚在他刚刚瘫过的贵妃榻上,枕着他的软枕,手上还拿着他看过的话本。
此人真是无孔不入,他恨恨地想,又不想离他太近,便坐到了梳妆台前。
平日里他都习惯将火红的狐狸耳和尾巴收起来,觉得露出来不太庄重,但沐浴是他最为放松的时刻,便会放任它们跑出来。他今日将满头乌发也洗了,拿着汲水的布,对着镜子,轻轻擦拭发尾的水滴。
他今日穿了件浅粉的云衫,云衫单薄,又因他头发并未擦干便披散下来,导致他背后大片衣衫都湿透了,湿漉漉地贴在背脊上,勾勒出窈窕纤细的腰线。
重央凤眸幽深,目光炽热地落在他身上,先是久违的狐狸耳,不知是爱屋及乌,还是云渺的狐狸耳本就生得优越,他总觉得那耳朵比其他狐狸的都要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