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珧给姚善送过“亲手”所制的点心后,心情大好,虽然被谢瑛提醒按住了了脚步,但一走出谢瑛视线,便又雀跃起来,带得红苑和青萝都疾步跟在她身后。此刻横竖无事,谢珧想起后园中月季开得正好,便一路分花拂柳前往,步履好不轻快。
来至后园中,谢珧远远便看到一个身影立在花丛边,池中碧波映着那人单薄的身影,仿佛一只随时便会凌空而去的飞鸟,连水波荡漾都恐怕会伤了她。谢珧一见便欣喜万分,挥着手高声道:“阿姐,阿姐!”
那身影本在赏花,听闻呼喊便回了头,忙摇了摇手,谢珧不解,一路小跑到姐姐身旁关切道:“阿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珂却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珧儿你小声些,我便好了。”说着四下看看:“今日不比往日,府中住了好些外人,岂能任你胡闹?”
谢珧不再看姐姐,气道:“只是唤自家姐姐罢了,哪里来那么些人,管到爪哇国去了!”
谢珂忍俊不禁:“你啊,年纪越发大了,还是这么顽皮!”
谢珧也不回头:“都是阿兄和阿姐惯的罢了。今日我有十分的不是,阿兄和阿姐要占五分。”
谢珂笑道:“那剩下的五分呢?”
“自然是三分给祖母,一分给阿爹,剩下的一分,是我的。”
谢珂揶揄道:“你啊,我是治不住你,将来也不知能有什么人治你。”
谢珧忽的转身,看着谢珂道:“谁来治我不知道,我却知道什么人能治你。”
谢珂转开眼神:“什……什么人……”
谢珧摇了摇手指:“前日怀襄王世子送来的书信和东西我都看到了。”她有意加重了“怀襄王世子”几个字。这位世子,名为景深,数年前游学时曾在潆阳住过一段时日,怀襄王与谢元也有旧交,此次又从姚善处得知那刺客或许与怀襄王有关,她不能不留心。
谢珂忙用食指竖在面前,示意她噤声。谢珧笑了笑,低声道:“老实交代,那包裹里是什么?”
谢珂四下看了看,握着谢珧的手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谢珧假意不走:“阿姐做什么去,我还没赏花呢。”
谢珂又急又羞:“你再胡说!”谢珧不再答话,只由着谢珂带自己离开后园。
谢珂一路疾步而行,到房中时,鬓发有些散乱,气息也不平,她将谢珧带至案边,便对侍女们说声:“下去吧,我同三姑娘说些话。”
侍女们应了一声,走开几步,仍旧守在门外,谢珂带上门,转身回到岸边,与谢珧相对而坐,整肃神色先开了口:“珧儿,你如今也管了家,该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谢珧方才是想趁着谢珂不注意,问问景深是否说了些什么与自家相关的事。此时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脱口而出,确有不妥之处,阿姐一向不关心这些,怀襄王便是有意探询,又能从阿姐这里套出什么呢?自然是该从那位“王府侍郎”出着手。何况正如兄长不想让她卷入这一团乱麻之中,她也不想让阿姐卷入其中。
想通了此节,谢珧便隔着几案拽了拽谢珂的袖口,抬眼望着谢珂怯声道:“阿姐,我今日口无遮拦,向阿姐赔礼了。”想了想又道:“阿姐既说了,我以后再不在外人面前说了。”
谢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见她突然如此郑重,便被她这一句诚心诚意的赔礼唬住了,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只胡乱应了一句:“好,你知道便罢了,余事也没什么了。”谢珂知道,是自己多病,才让谢珧担了料理家事的差使,眼看着妹妹这两日因为祖母寿辰操劳,也比之前瘦了不少,心中也有歉疚,便起身走至梳妆台前,向谢珧招招手:“你来。”
谢珧不解其意,起身过去,见谢珂拿出一方绣帕,递到她手里,上面绣着一支朱红色芍药,花间有蝴蝶嬉戏,针脚细密,颜色转变自然,似是能闻到花香,谢珧喜道:“阿姐给我的?”
谢珂笑而不语,只是点点头,谢珧小心把丝帕折叠好,放入怀中:“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绣品,阿姐又不常做,好容易得这一件,我可得收好,不要丢了。
放好丝帕,谢珧又似想起了什么,凑到谢珂耳边轻声道:“那,深哥哥可也有一样的?”
谢珂原以为这两日府中事务繁杂,谢珧凑上来是有什么要事,不想问出来却还是这一句,登时脸红到耳根,转身就要打谢珧,谢珧早已躲开,边笑边道:“好阿姐,我不敢了,饶了我吧!”谢珂不理谢珧的玩笑,此刻却真急红了脸道:“我今日算是知道了,不给你个教训,你便记不住!”只是追着谢珧跑。
二人追逐了片刻,却听得有人叩门,姐妹俩赶紧停了下来,扳着姐姐肩膀道:“阿姐,你头发都乱了,我替你理一理。”说着,便用手收拢她鬓边碎发,又梳拢上去。谢珂道:“还说别人呢,你还不是一样?”揽过谢珧肩膀,将她有些松散的发簪扶正,又掏出丝帕擦了擦她额角细汗,叹了声:“你啊,总是让人觉得长不大又长大了。”
谢珧笑着摇摇谢珂的手道:“阿姐快去开门吧,若是误了事就不好了。”
谢珂去开门,见自己的侍女紫芸立在门口,还捧着一束杏花:“姑娘,这是长公子让吕忱送回来的,说是给您的。”
谢珂笑着接过:“有劳兄长了,我很喜欢。”
谢珧走过来,有些不满:“怎么只给阿姐,不给我?”
站在后面转交的侍女忙道:“长公子给三姑娘买了月季。”说着将手中的月季往前递了递。
谢珧哼了声:“这还差不多。”说罢转向谢珂:“怎么给阿姐的就是阿姐最喜欢的杏花,给我的就是月季?”
谢珂道:“想是还未到芍药盛开的时节,买不到吧。”
“罢了,你送去我房中吧。”谢珧向吕忱道。吕忱应了一声,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