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瑛想起昨夜听父亲言语时内心所想。是啊,乱世之中,便是名门望族、富商巨贾也不见得能求个周全。谢氏固然是一面盾牌,但父亲与自己总不能护她一生,何况如今章冲多半当真要攻打凛川,若能辅佐洪亓打胜这一仗也罢了,倘若……既然知道妹妹之才,她又怀了此心,那又为何要将她束缚在这方寸天地之间?便是不成,也该先试她一试。当下开口道:“好,阿兄答应你。今日是四月二十二,你若能在一月内查明寿宴之上行刺之人是谁,幕后主使又是何人,那阿兄自当坦诚相待。”谢瑛知道,谢珧限于潆阳城中,能做的极其有限,他虽知妹妹的才干,但仍想借此事让她知难而退,尽力将她护在谢氏的羽翼之下。
谢珧闻言,蓦然转身,惊喜道:“真的?阿兄你不骗我?”
“阿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谢珧全然没了刚才对抗的神色,像个孩童一般掰着指头数了起来:“去岁我生辰,阿兄说定然飞马赶回,还带礼物来给我,结果却只有礼物到了,人没到;十二岁那年,阿兄说只要我着男装,就带我去市集看傩戏表演,结果被阿爹发现,就没去成;十岁那年,阿兄说只喝一口我的酸梅汤,结果趁我不注意,将一碗都喝了……”
谢瑛忙打断:“哎哎,够了,莫要再数了,再数下去,我真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了。”
谢珧眼神发亮:“你既然不想违约,那便同我立个誓!”
谢瑛拿她没办法,只能笑道:“好,你说如何立誓?”
谢珧举起右手:“三击掌!若是阿兄不兑现诺言,那便一生找不到心爱之人,只能孤独终老。”
“你这誓可真够狠的。”
“那自然,否则阿兄不会当真。”
谢瑛摇了摇头:“就按珧儿说的来。”说着也伸出右手,与谢珧击掌三次,谢珧又牵着他的小指拉勾:“再加一层契约。”
“好,便听珧儿的。”
立誓过后,谢珧看着谢瑛,目光坚定:“我一定会查出幕后主使的。”
谢瑛点了点头。
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谢瑛忙转身去看,见是守门的小僮,便问:“何事?”
那小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洪,洪将军,派,派人来了,说是,有要事,要事禀报公子……”
谢瑛忙道:“带他进来。”那小僮应了一声赶忙转身往外跑,谢瑛略一思忖,又道:“罢了,我随你去,省些时间。”那小僮赶紧应了声“是”,便带着谢瑛往府门走了。
谢珧看着谢瑛的背影,心又悬了起来:兄长此去,想是又要赶赴军营了。
“珧儿,你在此处做什么,这里是风口,也不怕染了风寒?要用早膳了,随我去吧。”
谢珧正望着府门的方向发愣,却被这声音打断了思绪,回头一看,却是谢珂在叫她,便亲热贴上去道:“是,阿姐。”
反是谢珂有些疑惑:“你这小夜猫子,前两日寿宴那么多事,你今日竟会这么早起来?”
谢珧做出一副无奈的神情道:“这不是担忧兄长吗,昨日他一日都不在府中,我便一夜都未能安枕,今日索性早些起来去看兄长了。”
“哦,说来今日早膳有兄长素来爱吃的糖酥,也是你吩咐的吧。”谢珂转头捏了捏谢珧的鼻子。
“是啊,他前日受了伤,今日总要慰劳他吗。”谢珧有些心不在焉,未留意谢珂今日为何不问谢瑛伤情,也未留意谢珂眼底一抹异样的神色。
姐妹二人入席之时,并未看到谢瑛身影,范老夫人道:“瑛儿呢?怎么没来?他的伤不是没有大碍吗?”
素馨开口:“回老夫人,方才吕忱说洪将军找长公子,想是正在商议大事,因此未来。”
范老夫人长叹一口气道:“这洪亓,好不讲道理,我瑛儿日日为他悬心也就罢了,他都受伤了,怎么还不放过他?”又气道:“若不是因为他,我瑛儿又如何会受伤?!”
谢元忙道:“母亲,话不可如此讲,那洪将军……”
范老夫人高声道:“怎么,军法不许我疼我的孙儿吗?!”
谢珂忙道:“祖母,用过早膳,我便与珧儿去看望兄长,您不必忧心。”
谢珧也道:“祖母,这道蒸鸭是专门为您准备的。眼看天气热起来了,这鸭肉性冷,有凉血之功效,祖母吃再适合不过了。”
范老夫人这才平了气:“看看,还是我两个孙女知道疼人,不像你们,”说着看向谢元道:“你们父子两个,就知道惹我生气。”
谢元连忙举起右臂,袖子挡在面前:“儿子要无地自容了。”
范老夫人这才开怀一笑,谢珧向谢珂挑了挑眉,谢珂亦回一笑,众人这才开始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