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孤独地吃了一顿饭,小单子给我端茶漱口的时候,从陈府别院赶回来的绣衣把那被顶替了的人带到了我的面前。
“草民廉放拜见圣上。”
地下跪着的人头发花白宛若老翁,面容倒是正常的三四十来岁的模样,放在一块让人看着有些奇怪,不怎么协调。
“你说罗旭顶了你的状元位置,证据何在?”我问道。
他抖着手从怀中抽出了一沓被包好的纸页,由小单子接过呈给我。
那里面是他作的一些文章,已经被摩挲得很旧了,但很平整,保存得很好,字迹还是清晰的。
“这些是草民当年写的东西,圣上只需调来当年罗旭的答卷,将草民的字迹与上头一对比便可知真伪。”廉放恭敬道。
照常理说,科举的答卷都是被长久封存在礼部密库中的,但兆王的手有没有伸到那里把卷子换成罗旭的笔迹,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
只能看他运气好不好了。
“去拿。”我对绣衣道。
“除了字迹,你还有其他可证实的吗?”
廉放说有,“回圣上,草民在文章中提到了幼时故土发生过的事情作为论据,此事只有当地人知晓,罗旭非草民的同乡,他不该知道才对。还有科考前按的红手印,那手印是草民按下的,也可以证明。”
我问他,“既然如此,文章写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
“一字一句皆牢牢记着,片刻不敢忘却,”罗旭仰起头,两行泪倏然滑落,“草民家境贫寒,上京来考试的银子是家母一户一户求过去,求着村中族人一块凑的。放榜时欢喜地以为能出人头地,带着父老乡亲一块过上好日子,却发现皇榜上压根没有草民的名字。”
前朝科举是先按照考试成绩排了序放榜,然后让前头的五个人入宫面圣,回答皇帝提出的问题,最终决出前三甲。
照理来说,所有的考生都是能看到自己的名次的。这样安排是为了方便考生估算自己的能力,决定之后该不该再加把劲,或者判断还有没有再考一回的必要。
但唯独廉放,怎么也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他不信邪,盯着皇榜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睛都看花了,就是找不到自己。去找守在一边的侍卫问,侍卫表示有问题去找礼部的大人,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可廉放只是一个从偏远地方赶过来考试的普通考生,在京城举目无亲,如何能见到那些大人啊!
他失魂落魄地丧了气,准备先回住处去再想想办法。
京城的物价高昂,他住不起城内的好房间,落脚的地方选的是城外一处价格便宜的小客栈,来往不太方便,但胜在省钱,付个几文钱还能搭上客栈安排的马车。
来看榜时马车里挤挤攘攘的,但这会上车时却只有他一个人。车夫问他怎么不去和同窗聚聚,廉放心里本就烦乱,被这么一问,更是堵得难过。他不欲多言,给了车夫些钱,让他先送自己回去一趟。
可就在走到半道的时候,一伙蒙着面的人突然围着马车冲了过来,目标明确,闪着银光的利刃直冲着车厢内的廉放而去。
廉放被吓傻了,他一个读书人如何见过这种刺激场面,盯着那轻轻松松就穿透了木板的刀子愣在原地。
原以为必死无疑,但万幸,他还算好命,遇到了恰好路过的陈广益。陈广益在旁观望了一下,见被围攻的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只是个白净书生,便出手把他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