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斗嘴引来旁人围观,一位不知情的外地大娘好心地插上一句。
“小俩口别尽顾着斗嘴,四少奶奶当家主事是理所当然的事。”
“四少奶奶?!”
两双瞠大的眼盛满离谱,而此起彼落的抽气声和暗笑则是发自围在一旁的伙计,他们怎么可能凑成一对,除非老天不长眼。
可笑,是两人共同的心声,而且死不肯看对方的眼,宛如斗气的小冤家。
“我说错了什么惹四少爷和四少奶奶不快?”一头雾水的大娘莫名其妙承受四周传出的讪笑。
她一说完,大家笑得更大声了。
“我不是四少奶奶。”
“她不是四少奶奶。”
两人默契十足的吼出事实,眼神不经意的交会又各自撇开,好像多瞧彼此一眼会生疮似,却显得有点欲盖弥彰。
若非扬州的百姓都明了他们大概的性情,不然光瞧其孩子气的举动还以为是呕气的小情人呢!
“可是你们一个是老板,一个是老板娘,为什么她不是四少奶奶?”大娘不明白的看着。
是呀,为什么不是?大家的目光如此取笑着。
难得动怒的花垂柳恨得牙痒痒的瞪向一脸愕然的单奕辰,将脚下的绣鞋精准无比的掷上他引以为傲的俊脸,起身往铺子里走。
作茧自缚,他是罪有应得呀!
“我们……呃……不是……唔!柳丫头,你鞋不要了吗?”
看她一脚低一脚高的跛行,单奕辰心中莫名多了一丝心疼。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绝非是喜欢她,而是他向来怜香惜玉,舍不得身边的姑娘家有半点伤痛,尤其是她有一双玉雕般的雪足。
“留着让你反省,别再把丹桂绣成鸭子,你想当女人还早得很。”她恶毒的将了他一军。
哗——众人古怪的目光藏着讶异,不自觉的盯着面色铁青的单奕辰,有些怀疑他的风流是做给世人看,其实他有断袖之癖。
所以,他记下了。
花垂柳,花垂柳,临江任攀折。
她被骗了。
花垂柳一身上等丝绸的湖水绿衫裙,腰间佩挂着一只蝴蝶形状的如意,发上钗着金凤簪摇曳生姿,互与颈上的璎珞辉映着,发出峥峥声,活似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但她什么也不是,只是个误入歧途的糊涂鬼,为了躲避吕宽的强横而走进老虎窝,骨肉尚能相连是她运气好,懂得如何在虎口下求生存。
所谓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偏偏此山此水藏在重山野岭之颠,行来叫人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一不谨慎便会万劫不复,空留碎骨为之欷吁。
说好了是帮单奕辰挽回岌岌可危的鞋坊生意,怎么单老夫人和之后见面的单夫人对她好得叫人心惊胆跳,一见面不问她生意可有起色,反而先送一堆她日常用不着的珍贵饰物,价值可抵十间鞋坊。
是有钱人的奇特习性或是别有所图,她怎么瞧怎么不对劲,好像背后有几双眼睛盯着,一步一步逼她走向风流鬼的怀抱。
一想到此种可能性,眉头一颦的花垂柳一脚踏进刚建好的花圃,丝毫未察觉一株幼苗硬生生的在其脚下折腰。
她实在不敢想像单老夫人的心肠这么恶毒,慈眉善目宛如菩萨般的老人家居然泯灭天良,挖了个火坑让她自个往下跳。
或者是她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单府是何其望族,岂会接纳“小家碧玉”的她,大概是杯弓蛇影自己吓自虽然儿时神算子曾预言她是富贵闲人命,但她自觉应该和大富人家扯不上关系,过阵子等吕宽不再对她感兴趣后,就学爹什么也不做地云游四海,当个最清闲的贫穷富人。
囊空心富呀!
“啊?我的瑞兰,你……你踩死了我的瑞兰……”
语气急促却声声慢的女音由花垂柳背后传来,她自然而然的低头一瞧“小草”,随即惊呼一声抬起腿,但并非为了那株而是花圃里的软泥污了她心爱的绣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