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拉侧过身子,青年作家的眼神早已褪去锐利,他看着店主满口都是打趣。
“先生,这不合理——”
“合理,小姐。为您那句话,为刚刚那首诗,为您带给我的写作灵感——我付出那枚金币完全值得。我的钱给出去,就绝不接受退回。”
欧罗拉深吸一口气。
或许是那瓶祖母绿的幸运光环,她又一次在十九世纪得到了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先生,您有您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原则——这样吧,店家,您收下这位先生的金币,但我和他打个欠条留在您这。下次我拿钱来赎欠条,他以后来您这买墨水,您就给他减钱。”
欧罗拉抽出柜台上一张完好的试色纸,落笔干脆。
……
女客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店主看着那张所谓的欠条,回想起作家的好意被人用这种方式接受时脸上可爱的表情,不禁打破沉默,开始调侃对方。
“我没想到,维克多,你去年引起轰动的《暮歌集(leschantsducrepcule)》[2],竟然还有人没有拜读过?”
“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取笑我,老赫本,没听见那位小姐说的话吗?她‘对诗歌关注的不多’,口音也不是老巴黎……”
他把蘸水笔地给大作家,敦促他在欠条上签字。
“不过刚刚那首诗——啊,维克多,你说我要是提起《巴黎圣母院》,她会不会就是另外的反应了?”
“一听的确就是她会喜欢的诗……这个问题只有主能回答你。不过,我倒是期待,能和她的‘作家先生’交个手呢。”
青年拿起笔,点尖在纸上勾勒出潇洒的优雅。
——victorhugo。
维克多·雨果。
法兰西最伟大的作家之一。
肖邦将李子酱涂在面包上。一咬下去在口腔中弥漫的李子的清新香味,仿佛把整个夏天都包裹进去。佩蒂特做果酱的手艺实在太妙,这小小的果酱绝对是地地道道的波兰做法。
一天前,欧罗拉往去取信的门仆手里递了分邀约,请他今晚来家里用餐。
信中提到了答谢,也批注会筹备一大桌波兰菜。等到赴约,青年才发现,这餐桌上几乎有着波兰的一年四季。
“是的,弗朗索瓦,因为你的礼物过于珍贵,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回赠你。”
“这桌菜已经是非常棒的回礼了——”
“如果只有这顿晚餐,我可不好意思请你来……还有别的呢,我好歹又欠了份人情。”
“听起来给我的惊喜有些来之不易?那就先不要说它,让我多期待下。等我离开的时候,再把你的礼物给我带走吧。不过用餐的时候,你应该不会介意和我讲讲‘欠人情’的故事?”
听到他的回话,欧罗拉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她取过一个分食盘,帮他盛上一些猎人炖肉(bigos)。
肖邦接过盘子,扑面而来的酸菜肉香让他胃口大开。就着美味的炖肉,未婚妻小姐给他讲述了她的奇遇。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机会的话,欧罗拉,你还会把那架钢琴带回家吗?如果不是它,你或许就不用经历这些——”
“没有如果呢,弗朗索瓦。我是钢琴家,就会有我的职业觉悟——钢琴家虽然可以驾驭任意一架钢琴,却只会在最好的琴上练习。况且那架琴,弹奏肖邦真的太合适了。”
只会在最好的琴上练习……
在青年正为这句话震颤的时候,突然出现的“肖邦”,将他所有汇聚的情感全部冲散。
欧罗拉适时地给他一枚酿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