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拿我的生活照p的,”她说,“电话也……留的是我的号码。”
这短短的两句话像是耗尽了这个女孩浑身的气力,姚窈喘了口气,闭紧眼睛,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朴青野环着姚窈的肩膀,用侧脸贴了一下她凌乱的发顶,试图通过亲密的肢体接触给对方一点勇气。而站在她们面前的秦洲显得更加手足无措了,张了张嘴,语无伦次地问:“那姚窈你……朴青野……你们,你们打算报警吗?”
握在掌心的那只手突然惊恐地抽动了一下,朴青野低下头,看见靠在怀中的姚窈把眼皮闭得更紧,鼻子和眼角都皱出了细细的纹路。她极其微不可查地、充满恐惧地,摇了一下头。
朴青野跟着沉默了一会儿,思路被愤恨和怒火催动着飞速转动,让她转眼就有了一个逐渐成形的念头。
“不。”短发女孩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要把事情闹大——至少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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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在走廊里冷静了半晌,秦洲先行回了班级,而朴青野拉着姚窈的手,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六月份灼热的阳光从走廊敞开的一侧倾泻而来,照在她们身上。朴青野完全没有了几分钟前轻松的心境,太阳那么明晃晃,寒意却一阵接着一阵涌上心头,让她愤懑,后怕,又觉得恶心。
昨天刚刚和阎胜发生龃龉,而对方报复的动作如此之快,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根本就是早有预谋。阎胜的教室在四楼,如果想要不被人发现,最保险的就是在出操时间偷偷溜进厕所,把那些印着照片的广告纸贴在墙上。
自己的脸和那样的低俗图片被p在一起,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莫大的侮辱。如果说同班同学的疏远只是一种冷暴力,那么小混混的污蔑无异于一个满怀恶意的耳光。
姚窈面临的处境,比朴青野想象中的恶劣得多。
姚窈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摸着又湿又冰凉,尽管她低着头一言不发,温驯地走在身后,可朴青野明白,这个女孩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和压力。
连眼神都是恍惚的。
直到被朴青野拉着往楼梯上走,姚窈才反应过来,怯怯问了句:“朴青野,我们要去哪……?”
“随便去哪,”朴青野目视前方,一步一步往上爬,“安静的,没有人的地方。”
姚窈的声音低下来:“可是现在已经上课了……”
“你听得进去课吗?”朴青野回过头看她,声音因为在楼梯上行走而有些颠簸,和姚窈交握的手却稳稳的不松开,“没事的,我陪你,我们两个先静一会儿吧。”
她们一路爬上了五楼,走廊尽头还有一小段向上的楼梯,楼梯尽头是通往教学楼天台的门。
朴青野领着姚窈走到它前面,才发现这道铁门已经蒙尘生锈,上面还挂着一把污迹斑斑的大锁,显然是被封住,不能进人了。
她小声嘀咕:“去你的锁。”
然后一脚踹了上去。
铁门本就被风雨腐蚀得脆弱,挨了重重一脚,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姚窈被朴青野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去拉她:“朴青野,你,你在干嘛……”
短发女孩置若罔闻,脸上表情淡然,动作利落,再度发狠一脚踹在生锈的空心插杠上。砰地一声,巨大的动静在楼梯间回荡,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插杠变了形向后弯曲,铁门也开始晃荡。
“我有时候,”朴青野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有些气喘,“做事不爱想后果。不管会不会被说没心没肺,如果能让自己觉得轻松一点,其他的都无所谓。”
她默了片刻,看着门缝里透出来的窄窄一片天空:“我想做点事情,姚窈,不管是什么,如果能让你轻松一点,那样就很好。”
幽暗的楼梯间漂浮着陈年灰尘的味道,唯一的光源,是歪斜的铁门中间透出来的一隙阳光。姚窈愣愣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忽然抬手用力揉了一下眼睛。
“我能……”她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我也能像你一样去踢一脚吗?”
朴青野侧身给她让了一条道,而姚窈深吸一口气,跌跌撞撞地走上前,用手扶了一下横杆,稳住身体。
她咚地一下蹬中了门缝边缘,不堪重负的铁门终于吱嘎一声向旁边歪斜。满目阳光突然让楼梯间变得亮堂,姚窈没留神,一个踉跄跌到了天台上,用手捂着眼睛,像盲人似的一瘸一拐走了几步,随即慢慢弯腰蹲下来。
朴青野站在她身后台阶的暗处,居高临下望着她,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叫:“姚窈……”
女孩喉咙深处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
“没有关系,”朴青野从台阶上跳下来,鞋子摩擦了一下天台的水泥地面,“反正是在我面前,你想哭就哭吧,又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