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图在何处,还不肯说吗?”
她无力摇头,只能勉强提气,断断续续道:“魔教这些年,军纪涣散,朝中武官以赀郎争相任之,连晋国都对付不了。”
叶洛宸凝着她,道:“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你无论说什么,我要的只是阵法图。”
顾卿璃就无言,他顿了顿,继续对她道:“到底是三年,那纸婚书尚存。顾卿璃,你知道的,我最是念情。”
“你若说了,六国和魔教今后相安无事。”
顾卿璃很想弯弯唇角,却没有力气。他和她一样,早已练就一副九曲回肠,她的话每一句都需要他三思,他的话更是如此。
三年前,她来到翌国,以她特有的观星之术入了安礼台。再一年后,翌君择妻之仪,二人平常交集不多,朝中比她更适宜的女子也有不少,可能是她的样貌占了些优势,他偏偏选了她。为此,他还有一段时间被人诟病,称他以貌择妻,见色起意。
叶洛宸是六国公认的天之骄子,不过刚及千岁就修成天仙级别,既有军政韬略,又有施政才能,众人都说他是注定成神的人。顾卿璃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将一切做到了完美,他是一个好的天仙,是一个好的君主,上对天地,下对黎民,没有人能挑出他的错来。
大婚那日,他坐在黄花梨镶螺钿的架子床边,见到她假装害怕而瑟缩的一个小动作,颇有些紧张,道:“你才八百岁,刚及年,有些事不着急,你若害怕,我就不会碰你。但是我们还需在一个屋里休息,不然传出去终归不太好听。”
于是,她就这么成功的和他整整两年相敬如宾,他从不多问,也从未不悦。
直到她一步步算计着,将自己的势力逐渐安插在翌国上京城,最后遣人在京郊布了一个大局,引他亲自过去。翌国的军力并没有好到哪去,仙家六国众志成城,从无战乱,上京守备军和城内五大营、兵马司,都是摆设罢了,里面的将士自一出生起就没见过战场的样子。
而她自上位以来,从未放松过魔教治军。
倏然,地牢外面传来些许嘈杂的声音。她在地牢最深处,按理说隔音效果应该很好,既然在这儿都能听见外面的声音,说明那声音不仅大,而且就在地牢门口,叶洛宸和她都听到了。
翌君在牢内,谁敢闹事?
仅一瞬间,发生了什么二人就已心知肚明。
叶洛宸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要管的意思,道:“还没有人来报,说明那个拿着阵法图的人还没到魔教。”
顾卿璃想了想,开口:“如果他回去了,我是不是也留不得了。”
“看你。”叶洛宸缓缓走到一旁挂满刑具的墙前,随手摘下一柄薄刃,又回到她面前,用刀柄轻轻抬起她的面孔,端详着那张绝美却没什么血色的脸,“你现在说和以后说当然就不同了。若是以后说,留不留你就全在我,怎么样留你,或是怎么送你去死,也全在我。”
顾卿璃根本没有办法做选择,或者说,她只有一条路可走。她放弃了挣扎,只想等着几日后传来魔教破除阵法,大获全胜的消息。谁料,就在下一刻,一侍卫冲进来,向叶洛宸捧上了那张她费尽心机偷出的阵法图。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等着叶洛宸亲手了绝了自己的性命。
看来这一世,魔教是与阵法图无缘了。想来是那舢板里的人听到了自己被抓去,故而赶紧向魔教报信,魔教在翌国尚未撤走的暗桩一合计,来救人了。至于阵法图,按理说应该不会出纰漏,只不过事发至今,她也无力去想叶洛宸是怎么抓到人的了。
叶洛宸挥退了那侍卫,静静凝了她半晌,她没有再说一语,好似在等待着已知的命运。他一挥手,拴着她的铁链就悉数破碎,她的身子也毫无支撑力地往下倒去。
叶洛宸上前接住她,顾卿璃就这么靠在他怀里,她还清醒着,鼻尖全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心中微微有些恍惚。
她会怎么死去?她心里也没数。她这一辈子从出生起就是为了魔教而生,或许在签下那纸婚书时,她才在大局之中带了一点小小的私心吧。
叶洛宸的手正好抚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就像此前的无数次他将她揽入怀中那般。他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像他素日那样带了丝淡漠。顾卿璃尽了全力,勉强自己站住,轻轻将他推开。
她尚未缓过神来,叶洛宸本已走了,却突然折回来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掐着她的脖子狠狠吻上。顾卿璃一惊,只觉得辛辣的酒液渡进她的口中,她无力反抗,也没想反抗,只想自欺般地沉沦。吻中渐渐带了丝血腥味,辗转之间,不知过了多久。
她只知道,在毒酒攻入心脉,她重重倒地之时,好似有一滴清泪落在她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