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此刻。
“我退婚在先,毁约在后,杀人意昭,顾盏,这一切是我对不起你。”
宿饮月一字字道。
顾盏终于极难得被他字里行间决绝意味地怔了一下。
宿饮月的事,顾盏没有很放在心上。左右想杀他的人海了去,不缺宿饮月一个,如今宿饮月对他既还有用,那么他不是非得在此刻动手不可
就是这一怔,他看见女子眼中原本黯淡的神采复燃,声音便得轻柔起来,仿佛是面对什么梦寐以求的绝世珍宝:“但这一切,俱是出于我对你阴差阳错的爱慕之心。”
最后几个字一出,宿朝鸣手一抖,带翻的温热茶水将他衣襟打得湿透。
他却顾不得这些,复杂地盯着水镜上宿饮月的形象看,仿佛是在看自己从未了解过的陌生人:
“阿月……竟然是真的喜欢顾盏么?我这当爹的怎么一点没看出来?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这门婚约……”
宿朝鸣怀疑人生地转过头去,喃喃问谢积光:“你说阿月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顾盏?”
谢积光撩了撩眼皮,不耐道:“我阴阳两界做的是人命生意。”
意思是不负责这些儿女情长,情情爱爱。
宿朝鸣:“……也是。”
他欣慰地长长吁了一口气:“罢了,看看这场面怎么发展下去,阿月那边倒不要紧,就是她当真做傻事我也来得及挽回,要紧的是顾盏…”
提到这个名字,宿朝鸣沉默一会儿:“顾家当年的事背后牵涉到太多,我顾忌重重,未曾出手,着实是我对不起顾家,唯有暗地里派人手保护于他。他能顺利到大乘是他的本事,我没脸去见他,但阿月喜欢——”
思及爱女,宿朝鸣整个人都活力充沛,精神焕发起来,仿佛瞬间年轻三百岁:“阿月喜欢的人,我就算是绑也要给阿月绑过来!”
谢积光:“?”
先被退婚,后被毁诺,接着被追杀,最后还要被绑好送人。
那被你们宿大小姐喜欢上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不幸。
另外一边,宿饮月眼睛很亮,里面残留些许泪光,直如无边星辰映万顷湖,灼灼欲烧,把人三魂烧飞了七魄:“我退婚,我毁诺,我买凶杀人,都是恨你眼中从来没有我。为引起你注意,为让我在你眼中与众不同。”
“我也是近日才醒悟自己究竟给你带来多少麻烦,自己错得究竟何等离谱。错便是错,无论处于何种原因,一旦铸下,无可挽回,我愿意用我性命来赔给你。只是万望你莫要与我父母家人计较。”
唔,总算铺垫到这儿了。
他扯那么多,归根究底不还是为了不给宿朝鸣和宿家拖后腿?
有多少铁石心肠能看着美人活色生香,在自己面前泣诉衷肠而无动于衷?
阴阳两界的人叹息不已,不敢再看。
唯独顾盏无动于衷。
若是旁人说给他听这套爱慕所以退婚杀人的鬼话,他一定一个字也不信。可宿大小姐不是旁人,被宠得不知疾苦,爱也极端恨也极端,这等蠢得发笑之事,由宿饮月去做,并不是不可能。
那又怎样?
于是顾盏想了想,勉为其难给出回应:“来生再见?”
向熹被他气得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你!”
宿饮月反而不在乎顾盏信不信,在内心愉悦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