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饮月刚回到院落中,就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是他恨不得一刀两断直接把人给安排到八百里开外住处再无纠葛的不速之客。
“我来寻你,是为你我的婚约一事。”
顾盏最不喜废话,单刀直入。
宿饮月忙不迭打断道:“你放心,你我婚约,既然是我先提的退婚,你也答允,虽有颇多波折,但放出去的话,要退的婚,我不会不认。”
他开口,顾盏便静静由着他说话。
宿饮月眼睛生得好,眼睛里的神采更好,风光霁月,望得人难免会生出自惭形秽来。
为曾经自己或许有过,但如今被消磨得一干二净的干净的少年气。
所以无论什么样的言语被宿饮月说来,都不恼人,都豁达磊落,推心置腹。
“退婚之事,自然由你。”
顾盏应下,手指缓缓叩着桌沿,指节屈起,修长如琢:“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他尚且年轻,却已有了久居上位的气度,说起请求来泰然自若,倒更像是吩咐他人去办事:
“顾家覆灭关系颇大,牵扯甚深,我不便详谈,唯一可说的是天榜试上,有相关者在。”
若非仔细去听,很难听出提及顾家时,卡在顾盏平平语调中的一处极轻微停顿。
宿饮月恰好听了出来。
他倒茶的手顿了一下,不去问这和婚约之事有何关系,也不去问顾盏意欲何为,只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没有浓墨重彩堆砌出来的怜悯夸张,宿饮月神态平常,语气闲淡,像在谈论最普通不过的一件小事。
顾盏也如同平常那样跟他聊下去:“我要一份请柬进天榜试。”
宿饮月边回想着原著内容,边答道:“据我所知,大乘修行者,不需请柬也会被天榜试奉若上宾。”
毕竟当今天下固然南北两洲,东仙西魔,大大小小势力无数,但大乘之数统共也不过百,谁见了不得敬着几分?
顾盏嗤道:“自是可以。”
甚至连他名下势力送来的请柬,也能摞出一叠。
他眸色深深,如身上黑衣,如无星无月的夜一般幽暗无光:“但是打草惊蛇,多少有点没意思。”
七十余年前他顾家流的血,必以血偿。
一网打尽,自是在无知无觉的时候最好。
宿饮月回味过来,猜测道:“所以顾道友是想暂且留着与我的婚约,好能名正言顺参加天榜试?”
不管顾家如何落魄,只要顾盏仍是宿大小姐的未婚夫,天榜试的请柬就绝不会少了他那份。
“是。一来我这七十年一直在西域魔地磨练,除却寥寥几人外,旁人不知我真实状况。二来你放心,我可立下心血誓为证,绝不会波及到你与宿家。”
见宿饮月沉默不言,顾盏淡淡加了一句:“交易而已,答不答应,想要什么条件在你。”
他并非无计可施,只不过权衡之下此法最方便罢。
原来顾盏在阴阳两界说的算了是真的作数,顾盏如今是真的撇开前尘恩怨,把自己当作一个陌生的,不好不坏的,可以合作的人去谈合作。
宿饮月心头没来由冒出这个想法。
伴着顾盏一字字地和他谈着利弊条件,语声流淌,宿饮月自穿越以来的那种隔阂感不知怎的就淡了,白纸黑字书写出来单薄而刻板的印象逐渐被打破。
坐在他面前的,是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