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饮月想。
是个愿意在最落魄,最挣扎煎熬时痛快答应原主退婚;也愿意在一系列的冷遇仇怨后说算了既往不咎的人。
一旦考虑到魔域在原著中的描写是“血腥疯狂,杀戮遍野之地”,而顾盏在那里待了七十年之久——
他甚至可以被称为是个道心澄明坚定的人。
“我答应你。”
顾盏听见宿饮月轻轻说。
不阴阳怪气,不大发雷霆时,宿大小姐的音色非常好听,清而润,伴着徐徐的风,似春风化冰,方有她身侧的满枝梨花如雪,柔软洁白。
“不要什么报酬。”
谁叫原主不做人,他天生欠一份顾盏的。
顾盏半阖眼,似是猜透他的想法,冷然道:“你我互不相欠,我不喜欢欠旁人的。”
“我也不要你欠我。”
宿饮月朝他一笑,满嘴扯些有的没的:“再说,小事而已,我不信离了我你真没法子去天榜试,顶多是费点事,多点周折。怪就怪我是个好人多管闲事,不忍心去参加天榜试的无辜之人受你波及被你折腾,所以站出来帮你一把而已。”
他说的话没半点靠谱,偏偏铮铮有词信誓旦旦,竟叫人一时分不清真假。
“宿大小姐。”
顾盏随手拈下枝头的一朵梨花,哂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还真是非常天真?”
宿饮月不以为意:“谁叫我是个好人,好人总是善良,而善良和天真总是相伴而行。你就把它当个优点罢,别太在意。”
顾盏:“……”
他微微低了眼去看掌间那朵再普通不过的梨花。
娇嫩,脆弱,不禁一吹便会在枝头飘零破碎。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干净洁白。
他再哂了一声,合拢手掌不去多看。
不等宿饮月提出送客,门环那边传来动静,铜铁清脆的声音惊得悠闲而立的鹤鸟抖抖羽毛,隐入草丛。
宿朝鸣身边的管事不疾不徐进来:“小姐,何家三郎来了府上,说是想来拜访您。”
宿饮月开始回忆何家三郎是谁。
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撺掇原主搞事杀顾盏,害得他一开场就是地狱难度还得含恨女装的王八蛋!
“是他啊。”
宿饮月清清浅浅应了一声,容色无波,却看不出一点起身应客之意:“来得仓促,怎么不递拜帖?”
世家之间约定俗成的见鬼规矩一大堆,何三既是何家嫡系,这一套理应烂熟于心才是。
管事有点诧异,大约是没想到宿饮月会问起这一茬,仍是公事公办道:“何家的三郎与您交好,素来是不大讲这些俗礼的。”
“狗屁的交好!”
管事最后一句还未落下,少年气鼓鼓的声音就响起来:“分明是仗着饮月阿姐看重他,所以在宿家目中无人而已!”
“小郎!”管事脸色骤变,先打断少年的话,随后向宿饮月请罪道:“何家三郎来时,恰遇上了小郎,所以小郎与仆一起过来的,他年纪小,说话不放在心上,大小姐莫怪。”
字字句句,话里是说小郎说话不仔细,话外却是想把小郎从这位素来骄纵的大小姐怒火中摘出来。
谁都知道宿大小姐爱之欲生,恨之则死,谁敢当着她面说她朋友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