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觑着宿饮月,心头无端一寒。
宿饮月容颜清艳,可清艳得渺远而淡薄,大有将尘世一切不放眼里的气魄。
人命,也是这尘世的一环,是最息息相关的一环。
宿饮月朝谢积光说:“留着他们性命罢,至少得有人回去和那位何家家主说,是阴阳两界界主杀的他们宝贝疙瘩少主,不管宿家的事。”
他抱着灯,火光里的眉眼如冰雪开出来的瑶花,兀自高寒,万古不化:“他们识趣的话,最好立下心血誓,否则我想阴阳两界的界主杀何家少主时,不会介意顺手多杀几个何家的长老。”
何家长老闻言一激灵,在自己性命和对何家忠诚面前,终究选择了前者,一个个蔫头巴脑地立下了心血誓,踱着步回去盘算着怎么向何家家主解释。
谢积光仍站在原地,似乎很不尽兴的样子:“杀何宴如未免也太过容易,总让我觉得宿大小姐很在这场交易里吃亏,宿大小姐还有没有其他想杀之人?”
宿饮月:“……”
真没有。
他又不是什么到处结仇的人,一时半会儿让他去哪里列个名单让谢积光好一个个杀过去?
他沉默片刻,道:“不必,既然是谢界主欠我的,对不对等自是由我说了算,我说何宴如对等这个人情,便是对等了。”
“但我过不去心里这坎。“
谢积光神情严肃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他真是个仁义礼智信的好杀手:“我们正经做生意的向来讲究人情对等,一报还一报,否则有碍道心,宿大小姐不让我把这个人情还完了,莫非是想存心耽搁我道途?”
宿饮月:“……”
恕他直言,谢积光道途再上一步就是那道堵了无数大乘巅峰的飞升之门。
那被不被耽搁好像也没什么两样,反正一样都是过不去的。
他把自己说实话的冲动压了又压,方才简短道:“说人话。”
谢积光干脆直接:“不如接下来天榜试宿家的队伍里加一个我,宿大小姐要是看谁不顺眼,有哪个人想杀,叫我就是。”
他特意强调:“不收钱的。”
宿饮月答非所问:“儒门的追杀发难就那么令谢界主害怕?”
怕到不惜躲到宿家队伍里,也要苟过这一阵子。
“那必然是很怕啊,四门之一,相当这天下将近四分之一的势力。”
谢积光不以为耻,坦然反问:“换做是宿大小姐,遇到这种情况不害怕吗?”
宿饮月代入想了想,居然发现谢积光所说意外的有道理。
谢积光这人所思所想所做也意外的坦白,叫人生不起气。
他就像是每个人都会向往过的少年模样,热烈磊落,将一切好的坏的摊开在你面前讲,可以无话不谈,也可以指着对方鼻子破口大骂。
总是轻松而不用费心机的。
黑暗里,顾盏似是哂了一声,声音轻且凉,说不清是在笑谢积光的胆小,还是在笑谢积光的坦白:“谢界主倒真是敢说。”
谢积光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把注意力转到顾盏身上:“我说顾道友,大可不必如此嫉妒我的。”
顾盏:“?”
谢积光侃侃而谈:“我知道顾道友一定很期待在天榜试中,与宿大小姐度过的时光,因此当我提出要加入时,自然嫉恨于我。”
“但是顾道友也不想想,究竟是我年纪大,还是你年纪大?是我与宿大小姐立下的婚约时间早,还是你与宿大小姐立下的婚约时间早?在这段感情中,到底谁先来谁后来谁才是插足者?我婚书虽说还给了宿大小姐,但上头契约灵力未散,尚且有效,认真寻根究底起来,顾道友你没道理嫉恨于我。”
宿饮月:“……”
他被谢积光一连串的话绕得头晕目眩,待握紧灯盏冰凉手柄醒醒神后,发现所有的头晕目眩都可以有一句话归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