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这小猫团直扑到脸上,皇帝下颌到脖颈处瞬间便多了几条道道。
男人一时间也顾不上旁的,只匆匆举高了两只手把猫崽接住。黎南洲捧着毛球,一边试图把掌心合拢控制住这撒泼的小崽,一边手忙脚乱想要安抚。
可他动作不得章法,又克制不住想稀罕小猫的念头,匆忙间还低头在小毛脑袋上亲了几口。
小猫大人两脚蹬在男人掌心借力,挥爪的速度奇快无比,浅粉的肉垫「啪啪啪」拍打着皇帝的嘴唇和下巴,黎南洲根本制他不住。
“云棠……”皇帝在混乱间试图跟小祖宗讲道理,可是拍在唇角的小爪子一勾一捏,攥住了他嘴唇,叫他没法说话,他只能先微侧过脸含含糊糊地对宫人道:“都先退下。”
童掌笔跟明翠等人本来就都眼观鼻鼻观心,在屏风外远远静默,此时得令,便连三赶四地带着人离开了。
人都走了,皇帝才艰难地把云棠拿远一点,可是本来因离得太近不得不全身团在一起的小毛球圆眼睛直把他盯住,小小的身子微微调整了一下,然后从他掌心拉长了原地起跳、扑过来咬了一口他的脸颊。
黎南洲感觉到微微的痛意。
生气的小崽也并没真的下狠手,无论是挠还是咬,云棠此时都更像是玩捕猎游戏的幼猫在扑咬过程中吃了委屈、所以有些上头。
因此猫崽用了一点力气,要对同伴进行一些小小的报复,可无奈黎南洲这个皮糙肉厚的同伴过于巨大。
若他的对手是另一只跟他等身的猫崽,那对方一定已经开始嗷嗷叫了。
对于小猫的形态来说,殴打皇帝是个既泄愤又有趣的过程。不但有助于云棠平复之前那场漫长又陌生的折腾过程中他领受的所有无措、痛楚、愉悦和激爽,也算是一种相当过瘾的精力抒发、身体放松。
甚至随着形态转换的时间越长,云棠先前因委屈和愤怒而激动的情绪倒平复了些许。
他又大又圆的眼睛好像很机灵地瞥了皇帝一眼,然后被黎南洲拢住的两只脚突然不老实地蹬动起来,像一只被抓住的松鼠一样飞踢着、很快就踹开男人的桎梏跳回床上。
小猫在柔软的被褥间踱了两步——因为他身量太小,随便堆放的被子和四散扯开的毯子对他来说太高了,所以在黎南洲眼里,这小东西更像是兔子一样跳了两下。
云棠就好像四脚同步地在被褥间弹起,再手爪同调地落在软绵绵的布料上。那场景实在显得娇憨可爱,可皇帝却要艰难地克制着唇角的笑意——看得出来,这小东西「走」这两步是很严肃的。
然后小猫终于选定了一个满意的位置,他在一小堆隆起来的锦被后面缩起脖子藏起来,全情投入地作出一种隐蔽的姿势。
尽管以黎南洲的角度和高度来看,床榻间的一切都一览无余,这样的「隐蔽埋伏」当然也只显得小崽又憨又娇。
可云棠做这一切的姿态仍然是很严肃的。
其实黎南洲也是最近才慢慢想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云棠的见识、智慧、行为、态度,甚至他两种形态之间,似乎常常具有某种强烈的割裂感。从皇帝不久前跟卫今扶的对话、甚至他更久以前得知的云棠跟旁人的相处细节来推测,这小东西在外人面前和在他面前也显著不同。
其中一个原因大概就是视角的缘故。
就比如人看待猫的一举一动,和猫看待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差别就可能大到离谱。
猫捕猎的姿态从实际来讲是为生存之故,或许这确实是种严肃的预演。而云棠又不能旁观他做任何事情时的姿态是什么样的,况且他又着实自恋臭屁,也就更无从谈起要约束自己的行径了。
可是从人类的视角来看——这毛绒绒圆滚滚的小东西瞪着眼睛摇小屁股的样子就实在太可爱了。
黎南洲永远都想知道,云棠到底明不明白他缩起脖子团起身体躲在被子后面时,自己从始到终都能感知到他的响动。
但皇帝当前也无暇去想那些了。
做好冲刺准备的小崽朝他直冲过来,可或许是小猫大人冲刺的道路实在太崎岖——在到达男人面前时、云棠扬起前爪很轻、或者根本没碰到地拍了一下皇帝肘边衣角的褶痕,而冲势让猫崽没能停下,被折腾得皱起的床单又狠狠绊了云棠一脚……
云棠一脚踩在床沿上,然后收不住地滚了两个跟头,下一秒,猫崽扑通一下掉进床边的小水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黎南洲刚才见势不好,追着想把小崽捉起来,却也没能拦住他。
这突发的变故让男人脸色瞬间变了。黎南洲直起肩背,立刻探身过去想捞起这小活驴,可落水的云棠已经脚下打滑地三扑腾两扑腾从水盆中自己跳出来了。
惊慌失措的猫崽刚好跟皇帝接应的手臂错开,他一整个扑到了男人的领口,前爪紧紧抓住黎南洲的袍服,本能地噗噜噜甩动起来,飞溅起的水珠让黎南洲也不由闭上眼睛下意识往后躲。
而两次接连的大动作甩水和小猫直接「兜」过来的水流瞬间将皇帝前襟全沾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