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南洲刚苦笑一下,伸手想把小坏蛋抓住,云棠湿透了的小爪子就对着他侧脸啪啪拍打了两下。
男人艰难地抹了把脸上的水,睁开眼睛——初步手动甩干自己的云棠已经松开手爪从他身上跳离了。小东西此时缩在角落里,脊背已弓了起来,湿透的软毛一簇簇炸起,可怜的小尾巴倔强支棱着,一双大眼睛睁得溜圆、朝皇帝哈气低吼。
很显然,刚刚那一番「猫失前蹄」既让小崽感到丢面子,又叫云棠第一时间迁怒于黎南洲。
这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常见于恋爱人群以及其他亲密关系中备受娇纵的那方。类似于如果发现街头的冰淇淋摊今天没有卖喜欢的口味那一定是男朋友的不好——
而小猫简直就是这种心态的翘楚。
云棠湿漉漉地缩到床脚,一双清澈澄然的眼睛看起来更大了。他非常戒备又极其委屈地看着黎南洲。猫崽当然是要皇帝来哄他的,可他又不准许皇帝来哄。
这样的表述听起来非常矛盾。总之小猫在自己蜷缩着的方寸之地转转悠悠的,不许黎南洲伸过来的手碰到他——当然他也不跑——可要是男人有一点试图强行抓住他的意思,云棠就立刻摆出很凶的架势出爪打人家的手。
猫崽湿透的小脚在那点可怜的、巴掌大点的地方来回踮着,可能是湿着不太舒服,云棠转悠时四只脚丫总是犹犹豫豫地、慢半拍才落到床榻上。
偶尔小猫还忙里偷闲给自己理理毛,但似乎他顾不太过来——毛球大半只透粉的右耳都湿哒哒地翻过来、从刚才到现在一直贴着云棠后脑勺。
黎南洲——
黎南洲当然相当吃这一套。
“乖乖,都是朕的错。都是朕不好。”
反正寝阁里也没有旁人了,「罪大恶极」的皇帝索性不再顾忌风度仪态,整个人直接矮身半伏到床榻上。他手臂试探地慢慢伸过去——黎南洲不敢直接再去捞这小祖宗了,便只用手指缓缓碰了碰猫崽雪白的小脚。
猫崽玲珑小巧的脚爪几乎能被男人的指腹盖住大半。
被碰到后,云棠的前爪先是不安地缩了一下,然后象征性地又给了黎南洲一下。
不过等他的脚爪再落下时,速度就慢得多了,最后小猫只是软乎乎地踩在皇帝手指上。
皇帝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自己手指上覆着的微弱力道。犹豫了一瞬后,他另外一只空闲的手也悄悄渡过去,在小猫警惕地目光下摸了摸云棠腿弯湿漉漉的毛毛。
猫崽又抖了抖,这次那黏在脑壳的薄耳朵终于跟后脑的细毛甩离了,此刻的安静似乎铸成了某种短暂的平衡,云棠仍肉眼可见的不高兴。
但是这一会儿,火气慢慢熄灭了,小祖宗心里的委屈倒比气愤更多了。
小崽缓缓地蹲下来,像只抱窝的老母鸡一样团在皇帝手上。
又过了一段时间,黎南洲才试探地轻声开口:“咱们把身上擦干好不好?”他动作轻柔地抽出一只手来,牵着旁边还干燥的被子一角将小猫侧身覆住:
“你现在的样子可不能再感冒了,对不对?”皇帝把两手都平摊开,人趴着伏在小猫面前,一动不动就这样停住了。
等了半晌,云棠终于动了。他先伸着脑袋在黎南洲的指腹咬了一口,咬出了个小小的牙印,然后直勾勾看着男人的反应——男人没有任何反应。猫崽迈着小脚,这才慢慢挪回了皇帝手心中。
而云棠此刻表现出一丁点乖巧就会在皇帝心里引发出巨大的感动。
黎南洲压根顾不得自己的湿透的衣衫,他一个人亲力亲为地将云棠从上到下细心打理好,又极妥帖地将床褥被单全都换过,总算能将猫崽安置在新堆出来、温暖干燥的小窝中,然后他才终于能寻出空闲自己到间室换过一身衣服。
不过小猫对皇帝表现出的一丁点缓和其实并不说明他们之间完全没事了。
等到黎南洲回来时,就看到本来被他放在被子窝窝里的小崽又跳到了寝阁的窗台上,而云棠那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就是在等着他回来看到这一幕。
皇帝并没有真正把那窗子钉死,小猫如果想从这里出去,其实他完全能做到自己开窗。但云棠并没有。
很显然,对于之前黎南洲口中声称要关着他的事,小祖宗仍在记仇。
一双晶亮璀璨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盯着皇帝——云棠就是要黎南洲自己走过来,亲自给他开窗。他要皇帝在接下来的时间推翻自己在盛怒时当着宫人下属斩钉截铁说过的话,立刻放他走。
可以想见,要是黎南洲不按他的意思来做,或者哪怕黎南洲犹豫的时间超过云棠能忍受的程度,他跟小猫大人之间那岌岌可危的平和立刻又要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