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战长林赖在居云岫屋里写了大半天的字。
居松关过来时,天幕余霞成绮,梅影横斜的香雪苑里笼罩着瑰丽霞光,耳闻屋里传来的嬉笑声,他收住脚步,示意丫鬟不必出声,静静地伫立在一棵梅树下。
“可以了,够了,不用再写了。”
“有进步吗?”
“……有。”
“你果然很会教,比先生会教,我明日再来。”
“……”
暮风吹拂庭院,有斑驳光影在树下曳动,战长林眉开眼笑地从居云岫屋里蹦跶出来,看到居松关后,笑容一收。
及至他身边,才又咧嘴:“她答应了。”
语气甚是自豪。
居松关笑,淡淡瞄他一眼,道一声“恭喜”。
战长林嘴角咧得更厉害,朝他晃一晃手掌上的“白蝴蝶”,意气风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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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战长林一有空便来找居云岫玩,最开始是借着练字的由头谈天说地,后来,狐狸尾巴慢慢藏不住,他便开始想方设法地劝居云岫离开书案,离开闺房。
居云岫毕竟只是十岁的小姑娘,天性里还是有贪玩的成分,被他一来二去地怂恿了数回后,终于放下手里的笔,颇为勉强地说:“那就陪你去看一看吧。”
战长林大喜,从案前蹦起来,热情地把居云岫请到练武场。
赤日炎炎,练武场上汗水飞洒,乃是战平谷、战石溪在一较高下。居云岫并非头一回看他二人比试,虽然欣赏,可确实谈不上多喜欢,偏战长林一个劲儿在耳朵边解说,吵得像一千只蝉。
大概是发现居云岫眉头紧蹙了,战长林自认很会察言观色,立刻暂停解说,目光一转后,对居云岫道:“走,我带你去那边玩。”
居云岫狐疑,跟着他走到墙垣前的三大排兵器架前,战长林取下最前排的一把小型弓弩,介绍道:“这叫袖箭,箭装筒中,内设机括,藏于袖口,一按机括便可发射短箭,在十丈以□□杀敌人,厉害又轻便,最适合女郎携带身上防身用。喜欢吗?”
居云岫摇头。
战长林颇为遗憾,便又领着她走入第二排兵器架前,取下一对自认为最适合她的短剑,再次介绍:“这一对短剑叫金龙双剑,头并头如剑,尾交尾如股,剑锋锐利,削铁如泥,最适合像你这样美丽又温柔的女郎。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用。”
居云岫再次摇头。
“我不喜欢。”
战长林神色终于一滞。
居云岫淡声道:“这是你们郎君爱玩的东西。”
战长林不认同,道:“溪姐不是郎君,可是她也爱玩啊。”
居云岫一想,发现自己的说辞确有漏洞,便改道:“这是你们军人爱玩的东西。”
战长林不吭声了。
居云岫环顾四周,兴致寥寥,最后还是把目光转向练武场上,她今日穿着一件团花纹桃红衫子,下着黄裙,肩披皂罗帔子,交心髻上簪着金镶玉步摇,耳垂上戴着金穿玉荷叶荷苞耳坠,风一吹,帔子裙琚飘拂,步摇耳坠晃动,整个人环佩叮当,又不惊烟尘,恍如从神话里走出来的小仙子。
战长林心神一恍,慢慢回过味来,这样的女郎,该用鲜花来团簇,珠玉来修饰,怎会喜欢他手里这些硬邦邦、沉甸甸、黑黢黢的兵器呢?
战长林并不放弃,从后探头,道:“那,除了写字以外,你还喜欢什么啊?”
少年郎的声音落在耳畔,闷闷的,亮亮的,似有些失落,又似有些期待。居云岫眼眸微动,道:“看书。”
“……”战长林坚持,“还有呢?”
“下棋。”
战长林腹诽:为什么总是一些老先生喜欢的事情?
“有没有一些能动的?”
能动的?
居云岫疑惑,她说的这些,哪一样不需要动?
战长林补充:“我的意思是可以走来走去,不需要一直坐在那儿的。”
居云岫绞尽脑汁:“放纸鸢……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