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后,灯光幽幽,居云岫肩披斗篷,手提一盏画着玉兔的灯笼,白皙脸庞被暖黄光晕映着,神色严肃。
战长林朝她身后看,没有璨月、琦夜的身影,她是一人来的。
偷偷来的?
战长林心头一震,竟有种隐秘的快感荡漾胸口。
“咬耳朵?谁来咬?月亮来咬么?”战长林反诘刚才的那一声呵斥。
居云岫仍站在树后,哼道:“反正不是我来咬,咬的也不是我的耳朵。”
战长林笑,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后,揶揄:“你为何不出来,怕我咬你么?”
居云岫不做声,偷偷把灯笼藏至树后,没有灯光映照,战长林的眼睛在夜色里呈现一种明亮的黑,没有令人战栗的绿光。
居云岫心里一定,提着灯笼走出来。
战长林唇角藏着笑,等她坐下后,故意开始脱衣服,居云岫吃惊道:“你做什么?”
“不是要检查身上有没有毛?”战长林一脸坦然。
居云岫耳鬓通红,立刻转开眼,握着灯笼的双手微微发抖,可是并不出声喝止,反倒是战长林微微一怔,松开衣襟,撸起衣袖。
良久后,居云岫面前伸来一条胳膊。
月光皎洁,灯光柔黄,战长林伸来的这条胳膊纤瘦修长,冷白色的皮肤上生着一层短短的、半透明的茸毛,像是冬风吹拂的雪地。
战长林由衷道:“这个毛,不算长毛吧?”
居云岫眼睫一下一下地扇,战长林看她半晌不语,似还在怀疑,没有办法,只好厚着脸皮继续脱衣服,敞开胸膛后,垂下眼道:“嗯,还不信的话,自己看看吧。”
黑夜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把彼此网进一个隐蔽的、安全的世界,居云岫按捺着心头的羞臊、羞耻,抿紧嘴唇,睁大眼看过去。
少年的胸膛平整,白皙,肋骨有些突出,腰腹有肌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战长林拢上衣服,咳一声后,大喇喇道:“这下看清楚了?我虽然是被狼养大的,可并不是狼。我是人,我的身体跟你的身体一样。”
居云岫收回目光,心想:我才跟你不一样。
战长林的脸很烫,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服自己,男人的上身是可以光明正大袒露的,军营里到处都是光膀子的男人,他今天给居云岫看一看,不碍事。
“你为什么会被狼养大?”
正自我开解,耳畔忽然传来居云岫的疑问,战长林回神,道:“因为没有爹娘啊。”
居云岫沉默,不知为何,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战长林淡然道:“没人要我,狼妈妈要我,叼我回狼窝,用狼乳喂我长大,后来她太老了,病死了,我不知道,跑去苍龙军里偷肉喂给它吃,被王爷逮住了。”
居云岫一阵心酸。
战长林歪头来笑:“还好被王爷逮住了。”
可是居云岫笑不出来,低声道:“那后来,狼妈妈呢?”
战长林垂眸,道:“葬在了云岩山,旁边种了一棵桂树,秋天的时候会开花,花很香的。”
居云岫默默道:“你的生辰在秋天。”
并不是因为是秋天生,而是狼妈妈离开人世的时候、他被父亲捡到的时候是秋天。
战长林不想用这样悲凉的语调讲述这件事,逞强一笑:“你也是啊。”
前不久,他们刚过完彼此的生辰,如今他是十三岁,她是十一岁了。
“我们都是秋天的娃娃呢。”战长林套近乎。
居云岫嘴唇微努,还是笑不出来,静了静才道:“有狼妈妈,那有狼爹爹吗?”
战长林道:“有啊。还有狼大哥,狼二哥,狼小妹呢。”
居云岫惊讶。
战长林仰头,道:“现在的话,估计狼小妹都当上狼妈妈了,我要是回云岩山去,估计得有一大群狼叫我舅舅呢。”
说着,便模拟起那种场面,“嗷呜嗷呜”地叫。
居云岫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