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冬海,戌三航道。”
厉天拍掌:“属下这就传讯。”
阿勒起身,走出两步,忽然停下:“戌三航道在我手里,他是想找死吗?”
成禄在言谈间猜出了阿勒身份,但他并不知晓对方的手伸到何种地步,顿了片刻,才说:“戌四……我记岔了,是戌四。”
阿勒抛着匕首:“两者相隔数百里远,成大人想好了。”
成禄:“是戌四。”
“戌四才在我手里,”阿勒弯腰,“戌三我没沾过,那条道运送木料多,没什么赚头。”
阿勒和善地笑了笑,匕尖在他眉骨往下划出道血线:“我这人,惯来没有什么耐心,若是出了岔子,我先送你那刚满月的儿子与令堂相聚。”
成禄左眼已盲,痛苦得蜷身痉挛,他颤抖着,说:“亥二,往西,进迷冬海,那,那片海域春夏起雾,他要在那里甩掉你们。”
阴云堆积,雨势渐小,阿勒推门出来时,就着块帕子,擦掉了脖颈溅上的血。
“绕道西进,走亥六到冬城,抄到他们前路去。”
从天降
水床被卸掉了,缚住手脚的铁链还在,每动一下,都能带起刺耳的擦碰声,龙可羡盘腿坐着,握着一枚缠红线的铜钱,放在腿上,看铜钱从膝盖滚到脚踝,一遍一遍,玩不腻似的。
“第一日跳海,第二日偷袭看守破门而出,再度跳海,第三日砸破舷窗,戴着八十斤重的镣铐也要跳海,怎么,你觉得能凭着两条胳膊两条腿,从迷冬海远渡重洋回到皮城湾?”
龙可羡默默点头:“每次多游一点点,就靠近一点点。”
计罗磬知道龙可羡能折腾,但他没想到她破坏力这般强。
捆在水床她能背着床跑,戴镣铐她能用来砸窗,锁进铁笼里她能顶着笼子在船舱乱撞。三日下来,连看守她的人都筋疲力尽,但她像是不知道疲倦,看起来乖乖巧巧,却永远能在出乎意料的时刻给你一闷击。
这条重金换来的军船被她折腾得遍体鳞伤,船板坑坑洼洼,舱内没有一件完好的物什,连舷窗都是破洞之后再度拿木板给封死。
“这般有出息,还要什么吃的。”计罗磬坐在桌旁,魁伟的阴影把她罩得严严实实。
龙可羡把铜钱握进掌心,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我饿得快死了。”
说完,捋起袖子,揪住小臂那薄薄的皮给他看,“肉少少的,再不吃就变成干,风一吹,就要碎掉了。”
计罗磬生得威严,压下眉时,那股气场从头皮碾到后背,让龙可羡觉得仿佛能听到脊骨错位的咔嚓声。
计罗磬凝视她片刻,忽地朗笑出声:“不要紧,你若能活着到西南是最好,若是死在半途……”他俯低身子,“也不是坏事。”
龙可羡眨了眨眼:“可是你白费力气。”
计罗磬拍了拍左臂:“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我弃船劫你,就明白其中风险,不到最后,未必白费力气。”
龙可羡注意到他时常敲击拍打那个部位,像是旧伤,她挪开目光:“我听人讲,你是个海寇窝里的大将军,或许你们西南的将军和我们不同,喜欢抛弃同伴,为领地带去危险,我哥哥正在追我们,几次偏航也是因为前边也有人,你被夹住了,对的吗?”
“不错。”
龙可羡微微摊开手,神情无辜:“我只是一个小孩,你好亏的。”
“你便是用这副脸面待在哥舒策身边的吗?”计罗磬面色阴郁,看着她的方向,声音拉得沉缓,“在王都时,听闻他把你带在身边,宠得很啊。小孩儿……你手起刀落斩掉看守时,眼睛可没眨过。”
龙可羡仍旧是那副慢吞吞的调子,下意识地撇开了哥舒策不谈:“难不成,我要同他好好商量,求他放我出去吗?我是小,不是傻。”
计罗磬眼一眯,偏抓着哥舒策不放,略过她的话,接着问:“怎么在哥舒策身边,就把利爪藏得这样严实?一只茹毛饮血的野豹子,装成只家猫,怎么,你要待到长成后吃了他的基业吗?若是有此等野心,我们西南计罗氏更适合你。”
龙可羡抿紧唇,看着就是生气了,把手一拍,腕间的链条当啷当啷响起来。
她一字一顿:“你不准再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