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可羡没有往后看,她拖动着铁链,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前跑,直到看到那扇半掩的廊道防水门,门外晃着火光,她屏着息,闭着眼,侧过身子用水床作撞击,在离门十步之远拔地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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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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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踹开了薄木板,目光在墙角地面逡巡而过。
“这地儿离杂戏就十丈远,平日里就堆些柴垛,少有人往来,再往里就是个死胡同。”来回跑了几趟,厉天喘得厉害,但他不敢分神,时刻关注着公子脸色。
大雨瓢泼,把角落处的血迹冲淡了,只剩丝丝缕缕的痕迹,像是石板的血线,在昏暝的天色下显得妖异。
阿勒弯下身,手指在墙面抚过,那里有道半指深的劈痕,龙可羡使刀习惯就是斜挑与横劈,比照身高与危及时爆发的力道,这道截面是她砍出来的。
他捻着指尖湿泞,脸色很沉:“找她的刀。”
下属四散开来,在柴垛间翻找,有的翻过墙垣,把左左右右巷弄摸了个清楚。
“郁青醒过,他说来人只有一个,身量像祈山,披斗篷,佩弯刀,出手奇快,二姑娘见他就跑,但来不及……”
阿勒打断:“跑不远,封死港口,只进不出,从皮城湾往外扩散百里的船挨个查。”
“公子,这毕竟是皮城湾,不是咱们的地儿……”
“烧,撞,把港口堵死,借巡检司名盘查船只,关系网不用留着刻墓碑?若巡检司不出具搜捕文书就伪造,”阿勒拨开柴垛竹枝,在密集的雨帘里往回落一眼,“要我教你?不如你摆张书案在这里听?”
厉天被这一眼催出了汗,没敢擦:“属下这就去。”
此时,前方传来道声音:“公子,剑在这儿!”阿勒闻声望去,下属将柴垛一气儿推开,他看到了龙可羡那把黑色断剑,剑体没入墙中,只露出一截剑柄。
“剑柄往下倾斜,不是孩子能掷出的高度,这是那歹人做的!”
“二姑娘那把剑是断剑吧,弃下来不用的,有些年头了,这切入口跟豆腐块似的……”
“我不成。”
谁也不成。那是没有尖锋的断剑,又不是神兵利器。
明的暗的线索都指向西南,阿勒回头:“计罗氏返程船只行到哪里?”
“西南方向一百二十里处,皮城湾辖域内的晖县。”
阿勒当机立断:“截留,扣船,一天宰一个,挂在西南计罗府门口。”
“是。”一人往外退,去传讯。
“西南海域图找出来,”阿勒浑身湿透,他揉了把脸,脑子飞快地转着,“皮城湾……皮城湾州府县府当中,有西南人氏吗?或是曾赴西南任职的人?或是家中妻妾出身西南的?”
“外派西南任职的有两个,妻妾这块儿,属下这就去查。”
阿勒抬眼,徐徐说:“李青,成禄,”他摁了把有些僵硬的掌心,“提过来。”
无遮无拦的风雨肆意在城街,整个皮城湾笼罩在阴雨中,过路人行色匆匆,踩碎了一片片水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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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跐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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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可羡脚下湿滑,差点儿摔个大马趴,她浑身紧绷,借水床在船舷一顶,好悬才稳住身形。
海天是彻底的浓黑,那宛如实质的暗色照顶压下来,使人胸臆发紧,大雨被四面八方的风搅刮着,简直无孔不入。
只是一个照面,龙可羡就湿透了,她抹了把脸,听着身后不断逼近的脚步声呼喝声,反手关紧了门,左右一看,抄起根棍儿,把门给卡死。
风灯在雨中摇荡,光影绰绰,龙可羡趴在船舷一看,船尾喧哗处人头攒动,另一条船正与此首尾相衔,计罗氏麾下海寇正在攀着铁链接舷而去。
浪头拍得船身微晃,船廊里砸门声催促着龙可羡,她左左右右地跑,总算在右侧靠中断的位置发现条舢板,当即往那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