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
难得谢揽一本正经的说几句中听话,还想再听他说几句时,他的视线忽然越过了她,看向了远处:“咦,二叔?”
冯嘉幼蹙眉转头,视线穿越人群,也看到了正准备上马车的冯孝安。
谢揽感叹:“我还以为二叔不会来呢……”
冯嘉幼不语,已经这么多天了,该给裴砚昭的折磨已经给够了,而且裴砚昭一直忍得住,再拖下去意义不大。
“他应该是有约要赴。”
冯嘉幼从沈时行那得到的消息,玄影司这几日集中收集户部薛尚书的信息,而薛尚书也不甘示弱,做足了准备,要开始利用他那做御史的儿子薛绽,去弹劾湖广布政使唐宿。
谢揽在衙门里有所耳闻,也知道唐宿是同盟会的旧成员:“二叔是去见沈邱?”
不对,见沈邱才不会穿的这样正式,瞧这一身贵气的白狐裘,发髻也梳的一丝不苟,一看就十分重视。
冯嘉幼目望他乘坐的马车离开:“我猜他是去见傅珉,两个派系之中,傅珉与他一样都是幕后军师,最有资格和他较量,也是他半生的宿敌。”
……
城中望仙楼门口,冯孝安下了马车。
掌柜亲自上前撑伞,引他入内,又去到二楼雅间。
冯孝安走进去时,脸上带着淡淡地笑:“驸马爷久等了。”
侍从与护卫都留在门外,傅珉站起身朝他拱手,也礼貌地笑:“冯大人。”
他一袭青衫,披件褐色大氅,瞧不出几分富贵,但容貌同样不俗。
冯孝安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您这声‘大人’担不起,我如今还是闲人一个。”
傅珉也坐下:“吏部的任书明日就下来了,何况冯贤弟哪里是闲人,整个内阁都比不得你忙啊。”
冯孝安目望他提壶斟酒,笑道:“最近是挺忙,打从知道驸马爷以前竟也在我们同盟会待过,还曾是盟主的亲信,自淮安回京路上,我便开始不眠不休的翻查有关您的一切。毕竟您手里有从盟主那里拿来的名册,知道我们都是谁,我害怕。”
傅珉为他也斟满了酒,并未否认自己正是那个“内奸”:“除此之外,冯贤弟为了收拾漕运司,让江家那小子假扮西江翁,当知道漕运司背后站着我时,你担心此案了结之后,我会腾出手去报复江家,更害怕了。毕竟扬州江氏是你最大的钱袋子,万万不能丢。”
冯孝安捏着眉心,他的困倦不是装出来的:“此番我几乎将自己逼迫到了极限,连着十几二十天,每天睡不到一个时辰,脑子都快成了一团浆糊,为此还忽视了我夫人,唉,如今已经不是我的夫人了。”
傅珉同样心累:“当年进了同盟会之后,为了琢磨你这位智囊,我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十来年过去,你竟没死,又回来了,且行事作风大改,左手一个武功超群的女婿谢揽,右手一个命大的帝师李似修,唉,我也是愁的夜不能寐。”
两人同病相怜的碰了下酒杯,一起仰头饮下。
傅珉笑:“不怕我下毒?”
冯孝安提壶斟酒:“在这毒死我?我猜你还没有和我同归于尽的心思。”
傅珉笑的更大声:“不怕延迟发作的赤鎏金?”
提到赤鎏金,冯孝安的脸色寒了几分。
傅珉举杯致歉:“之前险些被沈邱查到,我下毒是为了震慑他,以为你死了,才不小心动了令千金……”
冯孝安却回到原来的话题上:“您不问问我这阵子调查您的成果?”
傅珉仰头喝酒:“这不是明摆着么,你查到了户部薛尚书,但你最好相信我,在薛尚书倒下之前,你们会倒下更多,第一个就是唐宿。”
“你错了,薛尚书不是我查出来的,此人才是。”
冯孝安将食指伸进酒杯了蘸了蘸,在桌面上写出一个名字。
傅珉看罢之后微微蹙眉。
“还有此人。”
冯孝安又蘸了蘸,在桌面写下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傅珉的脸色已是越来越难看,看向他的目光透出了几分难以置信。
“你们藏的挺深。”
桌面写不下了,冯孝安取出一块儿苏绣帕子仔细擦拭手指,“傅珉啊,唐宿随便你们去弹劾,且看我们保不保得住就是。但你若敢动扬州江氏,动我岳父一家人……”
冯孝安眼神锐利,端起酒杯,猛地泼在那些以酒水书写的名字上,冲刷的只剩下几个撇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