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珉盯着那滩水沉默许久:“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目的是想逼着衡王夺位,图的是利益。而你想扶持李似修入内阁,实现你的主张。我们的目标其实并不冲突,不如先联手打破这个由阉党与辅政大臣把持朝政的局面,往后我们两个再算账不迟?”
冯孝安摇摇头:“换个人没准儿我真会考虑,但你不行。我这人记仇,南疆死去的几万将士的仇,滇南都司上下无辜遭受牵连的仇,还有你给我女儿下赤鎏金的仇……不搞的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傅珉淡淡道:“一走十几年,我倒不知你还是个爱子之人。”
冯孝安讶异:“我自己的亲骨肉,即使一面不见,也是会疼爱的啊。怎么,你不爱自己的孩子?也对,我膝下只有这一根独苗,你却有五个孩子,三子两女,小孙子也有四个了,死一个自然不心疼,不知道全死了,能不能令你体会到我当时的心情?”
傅珉倏地面沉如水,知道他在警告自己,他二人争锋,最好都不要祸及子女。
傅珉却又笑起来:“冯兄,你知道我当年为何能赢你么?因为我知道你虽有鬼才,却生了一颗佛心,你没我那么狠。”
“哦?那你知不知道我这十几年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敢不敢赌这局呢?”
冯孝安笑了几声,是夹杂着冷意和杀意的嘲笑,起身拂袖离去。
傅珉脸色铁青,展臂将桌面一扫,茶盏全部打落在地。
“好难缠的人啊。”
隔间里,户部尚书薛志晗忧心忡忡走了出来。
“我从前一直有些怵他,不然也不会派了好几个人去庵堂出家,盯着他夫人。十几年他都没出现过,以为他死了,放松了警惕。”
傅珉扶着额,郁色爬了满脸,“他也一样命大,用换血的方式换走了赤鎏金,只有三成活命的机会,都给他赌赢了。不过你放心,他的五脏六腑已经废了一大半,最多还有十年的命。”
薛志晗无语极了:“所以你的计划就是先熬死他?”
傅珉:“……”
薛志晗气不过:“这入内阁的机会,输给旁人也就罢了,输给李似修我不服,他就是个毛头小子。而且李似修的那些主张,一拳拳全都打在咱们身上!”
傅珉沉吟:“先别急躁,冯孝安最大的弱点,是他承受不住太沉重的打击,极容易消沉,我估摸着没那么容易改。关键还在他女儿……”
薛志晗提醒他:“你先看看那位谢千户吧,不要到时候冯孝安消沉了,谢千户疯起来把咱们上上下下全都乱刀砍死。”
冯孝安的警告犹在房间内回荡,傅珉也不敢轻易动手。
薛志晗提议:“退而求其次,不如杀他夫人,今天不是刚好离京了?”
“你还没看清楚?他和江家女只是联姻,杀了江家女刺激不了他,只会惹恼他。”
傅珉思虑半响,目光一凝,“关于他女儿,其实可以借刀杀人。”
薛志晗蹙眉:“借谁的刀?能快的过那位谢千户?”
傅珉笑了笑,瞧着是有主意了。
……
冯嘉幼与谢揽从运河渡口回到城内,没直接回府上去,约了隋瑛一起吃晚饭。
谈的是正事儿,原本约的昨晚,被冯嘉幼推到了今晚。
两人让马车先回府去了,趁着下雪,一起闲逛着前往酒楼。
路上买点心都快吃饱了,进到楼里,再怎么香气四溢也勾不起几分食欲。
一楼食客不少,二楼包厢空出来三间挨着的,他们约在正中那间,以防两侧有人偷听。
冯嘉幼进去只见到隋瑛:“骆清流还没来?”
隋瑛原本有些无精打采,闻言坐直:“你又约了那个死太监?”
冯嘉幼围桌坐下:“都解释过了,上次不是我约的。还有,不要一口一个死太监。”
谢揽抱着一袋糖栗子坐在她身边:“隋小姐,小心点说话,他听得见。”
话音落下,就见骆清流从屏风后绕了出来,脸色不大好看。
隋瑛进来坐下一刻钟了,完全不知道屋里还有个人,惊讶地站起身:“你何时溜进来的?”
不愧是个贼,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大小姐,是我先进来的。”
骆清流望着冯嘉幼和谢揽直叹气,“你们约了外人,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