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暄之跟在她身边往长清殿走去,并不怎么说话。
颜浣月问道:“你以往学过奇门?”
裴暄之便知道她大约听说了今日明鉴阁讲的是什么,回道:“看过一些,不熟。”
“那比较耗费心神,你记得张弛有度,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裴暄之侧首垂眸看着她,也不知她早上起得那么早,中午又去了碎玉瀑算不算是张弛有度。
但他也只是整理了一下斗篷系带,回了句:“是。”
长清殿内已上了新茶和茶点,虞照冷着脸等在长阶下,看着雾粉与靛蓝身影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
他大步走上前去,压抑着质问的语气,冷冷地问着颜浣月:“你是这会儿才知晓我父母到此的消息吗?”
颜浣月说道:“早上就知道了。”
“那你为何此时才来!”
“上课啊,况且,令尊令堂也未曾着人请我,你也未曾请我,我怎知他们是为何而来,我为何要急着拜见?”
“他们是长辈,晚辈自当去拜见,你怎可这般不知礼数”
颜浣月冷笑道:“呵,令尊令堂既知礼数,已来宗门一日,可曾去我父母坟前祭奠?”
虞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父母舟车劳顿,这才休息了一会儿,过几日自当去祭奠,你何时变得如此苛责刻薄了?难道事事都要争个高低才如你心意吗?”
“行了。”颜浣月很不耐烦,“非要论这些,你爹娘没去祭奠我父母已是失礼,未曾亲自来见我更是无礼,你少在这聒噪,你离我远一些最如我心意。”
虞照如遭雷击,“你”
裴暄之眼里
含着笑,客客气气地说道:“虞师兄,殿内长辈都还等着,我们做晚辈的,还是不要在你说的那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上耽搁时间了。”
少年说的话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虞照仍是被呕了一口血,一股郁气不上不下,逼得他想要发作,却下意识明白若他真发作了,裴暄之恐怕更得意。
可等裴暄之与颜浣月已经走出几步之后,虞照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该如何反驳。
无足轻重,什么无足轻重?他父母的颜面在裴暄之口中就是无足轻重的事吗?
可是这会儿想反驳,也已经晚了。
颜浣月刚踏进长清殿,虞照的母亲张夫人就瞬间掉了两大颗眼泪,起身迎来,握着她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口中哭腔压抑得凄凄恻恻。
“宝盈,真是长大了,总盼着你到云京去看看,怎么一直不见你来?是不是心里怨着我们那片地方?”
这罪过可就大了。
颜浣月礼貌地笑道:“是想去来着,您没请过,虞师兄也不愿带我去,我怎好唐突。”
张夫人那双莹白的手僵了僵,就连指上赤灵石戒指上的光也好像凝滞了。
只是片刻之间,她的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落到颜浣月手上,她整个人似乎真的伤心欲绝一般。
“往日多次让十二郎带你回来看看,我也好亲自照顾你几天。
可他心里有你,总说怕你到了云京伤心,不如成亲时回来,喜事临门,你也不会过度伤怀,因此我也没敢命人来请,早知你心里也想去,我是亲自上门也要带你回去的。”
颜浣月神色淡淡地看着这个风采依旧的女子,前世她到云京后,这女子闭门多日也未曾出来见她,只说是怕见了伤心。
而今倒是顾念起她伤不伤心了。
一方素帕递了过来,一道清冽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轻声安慰道:“伯母莫要太过伤心,妆都哭花了,擦擦吧。”
张夫人忙抬手沾了沾脸上的泪珠,放开了颜浣月的手,接过那方素帕轻轻擦拭着脸颊,红着眼睛看向一旁还披着斗篷戴着兜帽的少年。
肤若薄瓷,眸漾春水,果真是一个看似清澈纯然的魅骨妖童1。
他的轮廓有些像他父亲,但又不全相似,沉疴之身已是如此模样,若非病重,不知会是何等颜色。
果真是可为祸一世的灾殃之物,能捡拾十二郎不要的东西,也算是他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