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不慎,就会压住。
他的红头绳在受伤赶回来时落在战场上了,秦绎随手用自己的给他缠了一下,灰扑扑的,但不知怎么,在秦绎给他系上结的那一瞬间,心中兀地微微一跳。
有一种说不出的熟稔与难以形容的异样:
苍白的瓜子脸,缠绵的朱砂痣,由细绳系着的乌发。
这是他初见慕怀安时慕怀安的打扮,后来在乌莲宫再重逢,慕怀安不是这样,但是后来私下见面时,又换成了这幅模样。
秦绎注视着这张无知无觉沉睡着的脸,有些怔然想:
双生,是一种多么奇异的存在啊。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竟然真的能相像成这个样子么?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在慕子翎苍白的面颊上抚了抚。
暗室孤盏,光影晦涩,一人枯坐,对影于墙。
慕子翎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云燕的乌莲宫。
从小时候起,每次生病,他就是这样,无助地一个人躺在床上,被窝里冰冷至极,没有一丝热气,他却浑身发烫。
他睡不暖被子,想叫人给他暖一个捧炉,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叫人也没有人应。
夜里慕子翎烧得脸颊猩红,几乎有些打摆子。
他意识朦胧又满心绝望,想,他是不是要死了,可如果死了有人知道吗,会不会在偏殿里臭了也没有人知道,那样很不好看。
他是小孩,控制不了自己不生病,如果可以,他自然知道自己不像慕怀安,病了有一堆人服侍着担心着,还能得到父亲宽大的掌心一遍遍在额头上摩挲擦拭----
他什么也无法得到,他一点也不想病的。
所以,慕子翎一直想,快些长大就好了。
长到十九岁,很快就能束冠,这些身为小孩才倍感无力的烦恼都可以远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可惜,慕子翎今年已经十七了,他依然自己睡着冷塌,被子里满是寒气,伤重时一再濒死,却依然身边没有一个人。
十年过去了,他的处境依然如旧,渴盼的一切仍是奢望。
“水”
昏迷中,慕子翎无力喃喃,秦绎原本支棱着头在打瞌睡,闻声霎时醒了,踢开木椅从桌上取来早已备好的开水,扶起慕子翎喂下去。
慕子翎的唇干燥发僵,冷凉水甫一入口,就顺着嘴角溢出来,根本喂不进去。
秦绎只得自己含着水,等凉开变温一些了,再勾着慕子翎的舌给他喂进去。
慕子翎呛得不停咳嗽,毫无血色的单薄胸膛无力地起伏着,创口再一次渗出血。
秦绎又要给他擦头发,又要给他换纱布,忙得不可开交。
昏昏沉沉间,慕子翎被咳得略微睁开了眼,目光迷蒙地望着床顶,又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身边的秦绎。
秦绎正在给他擦伤口处的黑血,俯着身子。
大概是真的病得神志不清了,慕子翎竟然从秦绎的轮廓中看到了当初江州救他那个少年的影子。
朦胧地剥着莲子的少年,篝火的光在他身上跳动着,垂眼给他烤着衣服的神色也是这样地认真。
“为什么不来接我。”
慕子翎喃喃说:“你是为了哥哥才救我的吗?”
----是的,在慕子翎心中,他一直有一个不自信的疑问。
他可以容忍秦绎失约,也可以容忍秦绎忘了他,但他不能容忍秦绎当初救他,问他的名字,给他生着篝火烤衣服,其实也是建立在他像慕怀安的基础上!
他们多么地合适啊,一个是梁成君王,一个是云燕太子。
是否早已在他遇到秦绎之前,就已经暗通曲款,闻彼此盛名而相互倾慕?
“你什么时候遇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