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银蟾本来没恼,他是习惯被偏爱的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他做不来,她也不怪他,但一听这话,她就恼了。他当她是谁?等着他临幸的妃子?久候他不至,便暗生幽怨?她蒋银蟾不是这样的人!
“你想错了,我若恼你,你就不能站在这儿跟我说话,早被我揍得你爹都不认识了。”
原晞想想也是,她不恼他,便是不在意他,心内灰了一大半,怒气也发作不出了,垂下头道:“我晓得你腻烦了,不想看见我,事情又多,又怕打扰你练功,便没有来。你既然不在乎,也就罢了。那文珂不是省油的灯,少跟他来往为妙。”说罢,转身走了。
宽大的衣袍飘飘荡荡,萧瑟的背影看得蒋银蟾心中一软,张口想叫住他,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现在拥有的太多,她的爱已无足轻重,又何必给他?
小沙弥走到这里,叫了两声蒋小姐,树下洗衣服的婆子道:“蒋小姐不在这里,往后院去找罢。”
几只孔雀围着蒋银蟾,啄食她丢下的香蕈,小沙弥走过来,合什道:“蒋小姐,有个人让小僧把这封信交给你。”
写信的人是柯长老,他正在无为寺附近的一家客店里,蒋银蟾敲门进来,见地下躺着一个人,跪着一个人,前者胸口有一道剑伤,后者神色惶恐,一动不动,应该是被点了穴道。
蒋银蟾蹙起眉头,道:“柯长老,他们是谁?”
柯长老坐下,向桌上斟了一杯茶,道:“曲凌波派来的人,鬼鬼祟祟,跟踪大小姐好些日子了。这是他们落脚的地方,并没有其他同伙。”
蒋银蟾不甚意外,曲岩秀知道原晞是妙香广平王世子,曲凌波自然不难猜到她来了妙香。
“我说你怎么不见了,原来是抓他们来了。”
柯长老朝跪着的人递去下巴,道:“他叫郭平,我问他曲凌波这个教主做得如何,他起先说很好,我吓他一下,他又说不好,教中许多人心存怨望。”
蒋银蟾冷笑道:“这倒奇了,你们嫌我娘是个女人,不配做教主,帮着曲凌波夺位。如今曲凌波做了教主,你们又对他不满,你们到底想怎样?”
郭平哀声道:“大小姐,您有所不知啊,曲……曲凌波自从做了教主,对弟兄们吝啬得很。往年过节,堂主们都能领到一百两,去年只有五十两!我们就更少了,治一顿像样的酒席都不够。弟兄们为他卖命,他就这么打发,唉!是我们一时糊涂,看走了眼,求您饶了我罢!”
上任伊始,人心不稳,便克扣下属的钱,无疑会招来怨望。曲凌波不是傻子,怎么会犯这等大忌?
蒋银蟾心下疑惑,柯长老道:“大小姐,他说的若是实话,报仇的机会可就来了。我想回中原探一探,你留在这里,等我回信,如何?”
蒋银蟾沉吟片刻,道:“我不想留在这里了,柯长老你先去罢,三个月后到金州的兴福客店找我。”
柯长老注视着她,说了声好。蒋银蟾右掌向郭平头顶按落,郭平微微抽搐了两下,七窍流血,倒在地下。用化尸粉处理掉尸体,两人带上房门,离开客店。
次日一早,柯长老骑马向北,蒋银蟾望着他去了,拨转马,缓缓地走着。街上的店铺高高低低,悬着各色的招牌,也有黑字的,白字的,金字的。蒋银蟾想买些好茶叶带回中原送人,便在一家茶叶铺门首下马。
掌柜的也是汉人,与她套了会近乎,吩咐伙计拿出四五种茶叶,泡了茶给她品尝。蒋银蟾尝不出好坏,掌柜的见她是个外行,便小心翼翼地捧出个红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茶饼,用黄绸子垫着,很贵重的样子。
“姑娘,你看妙香的茶叶多是散茶,像这样的茶饼却少见,实话告诉你,这是进贡的货,我本想留给一位老主顾的。你我都是汉人,出门在外,你照顾我的生意,我当然向着你。你若是喜欢,六千贝币我便卖给你了。”
蒋银蟾昨日赢了善济,文相国赏她一包金叶子,她瞧这茶饼圆圆的,送人也体面,便要掏钱。
“蒋小姐?”文珂带着一名随从走进来,欣喜地望着她,道:“我正要去无为寺找你,刚才在路上瞅见一人像你,跟着过来,还真是你。”
掌柜的连连向文珂打躬,看蒋银蟾的目光登时多了几分敬意,陪笑道:“原来是姑娘这阵风把文公子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