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面开满眼睛的立方体落在一地松软的棉花中。一分钟以前,这些棉花曾是一只红遍横滨的布偶猫仿真玩偶。
多披了一件羽织的女导购推开房门,从一片纯白中捡起了唯一格格不入的立方体。她随手掂了掂立方体的重量。狱门疆果然名不虚传,内里是隔绝咒力的异空间。里面虽然多了一个五条悟,却半点没有增加手感重量。
“那么新世界再见吧,最强。”
她对着立方体喃喃,然后往袖里一揣,凭空随手拉开一扇门。门后立时出现一道向下的阶梯,楼梯在黑色的空间中自由生长,时而笔直,时而绕弯,时而回旋。顺着楼梯走到头,矗立着一面墙壁般的大门。她伸手推门,第一下居然没推动。
女人便高声问里面:“事已至此,又何必拒老友于门外?还是说,你觉得薨星宫的结界真的能拒绝我?”
厚重的门扉叹息般打开,露出里面化石般摩肩接踵的房屋遗迹盘绕形成的广阔空间,以及此中唯一的生命体——被重重拱卫于中央、不见首尾的通天巨树。
女人从门口走进来,地上犹能看见发黑的陈年血渍,朝着一个方向喷射开来,像是子弹击穿人体后的痕迹。
“这差不多是十年前星浆体的血迹吧?让我想想谁杀的她?哦,伏黑甚尔。”她款款走过,笑容得意,“十年了,自从同化失败之后,整整有十年你不敢让人进到薨星宫来,对吗?”
“吾友,天元。”
“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正合你意吗?”仿佛是从空旷的天顶,又仿佛是从遗迹漩涡的中心,传来非男非女、似老似少的回音,“利用天与咒缚,杀死星浆体,分化夏油杰与五条悟……你今天就是来炫耀你的聪明吗,羂索?”
“不要这么绝情嘛。你固然不是原来的样子,我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但这个世界上,还能认出面目全非的我们的,不就只剩你和我了吗?
树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成年男性的身影,他身套一件朴素的白袍,但转过来的脸上上下并排生着两队眼睛,暴露出它非人类的性质。女人远远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长河般的柔情。
“天元是建造世界的中心,羂索是编织世界的经纬。千年前你我联手打造了现在这个新世界,千年后还是你我要去开启新世界的大门,不好么?”
天元一声冷笑:“现在的我还有的选么?”
羂索却拢了下鬓边的碎发,露出刘海下隐隐约约的缝合线:“你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她像个魔鬼一样轻轻笑起来,“能赐予你安息的死神,能控制你行动的咒灵操使,就连能解构你存在的道真苗裔,不都陆陆续续被你排挤出国了么?”她向天元伸出左手,展示手心里封印完毕的狱门疆,“最后一个威胁现在尽在我一手掌握之中。作为你的老朋友,这个诚意可还足够?”
富有弹性的年轻肉体抚上老男人树皮般干瘪的脸。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渴望你的存续。”
正当这对跨越千年的古怪朋友各自陷入沉思之时,羂索突然感觉左手一沉,手心的狱门疆似有千钧重力下压。她一时不察,竟叫立方体脱手摔到地上,砸碎地面铺的厚石板,深深嵌进地里。
“五条悟!”
羂索一惊,随即感觉心口一凉!
她垂下眼睛,只见一角雪亮的刀尖穿胸而出,干净得不带一丝咒力,难怪让她无从警觉。但她嘴角反而扬起一抹冷笑:“就这?”
磅礴的咒力此时才姗姗来迟,顺着刀身,像倒灌进河道的海潮,越涌越急,一鼓作气冲进羂索的身体。
薨星宫里哪来的咒术师?羂索脑子灵光一闪,除非……
“天元,你算计我!”
与她近在咫尺的天元不为所动,视若无睹,既不替她驱逐偷袭者,却也没有跟着落井下石。但羂索心里明白,这不过是由于他们之间曾经定下过互不伤害的束缚。
能穿过高专的结界,从一百道不断变动的门中打开正确的通道,然后不动声色地摸进薨星宫,除非天元故意放行,不可能有第二种可能。
挤压到极限的咒力轰然点爆,羂索炸作一团血雾,她尖刻的话语却如诅咒般飘荡在薨星宫上空。
“事到如今,你还想做人吗?天元!”
乙骨忧太用咒力蒸干刀上的血,回刀入鞘:“她死了吗?”
天元摇头:“我的结界对羂索是无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