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裴邢微怔,执意带着黄发女子来到了医院,先是包扎伤口,然后是检查胎儿情况。
一个刚怀孕的女子,竟然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想到自己刚刚消失的孩子,裴邢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哟,你又来了。”眼前那位女医生的语气有些奚落,“怎么,终于找到孩子的爸爸了?”
女子不甚在意地摇摇头,“我可找不到那个人,这是马路边的一个陌生人。”
“行了,去那间房吧。”女医生挥手指了个方向,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头。
见医生如此态度,裴邢忍不住出声询问,“医生是救死扶伤的,您为什么对一个孕妇如此粗鲁呢?”
“粗鲁?”医生抬眸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收拾桌面上的东西,“你看不出来她就是一个不良少女吗?我认识她,以前是附近什么大专的学生。小小年纪,在学校里霸凌别人,不懂得自爱,去酒吧睡上一夜,就不知道怀上了谁的孩子,这是报应啊。”
“我还有别的病人,”女医生推了推眼镜,迟疑片刻,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我这个年纪,很容易烦躁,你就当我欠缺职业素养吧。”
裴邢没再说什么,只是来到走廊默默等待了一会儿。
“谢谢你啊。”黄发女子很快就出来了,“什么事也没有,可以走了吧。”
“我自己都养不活,还得想着肚子里这个,搞什么啊。”她嘀咕了一句,“打掉算了
,唉,还是不行啊。”
裴邢数着钱包里面的钞票,“不管怎样,很感谢你及时相助,这些钱……”
“得了,我懒得要。”女子打断了他,“我不是什么好人,都说了我是积德,给我钱不就破坏了吗?”
“我确实挺想要钱的,但是你给了我,我也就是宽松一阵子,以后不还是缺吗?”女子又冲他笑了笑,“帅哥,难不成你看上我了,准备养我一辈子,还有这个不知道爹在哪里的孩子?”
不等眼前的人说话,她虚虚指了一下裴邢的戒指,“开玩笑的,你看着像个老实的已婚男人。”
裴邢停下动作,忽然也不知如何回应。
他不想看到又一个生命消失,可他若是劝这个女子不要把孩子打掉,就像是一场冠冕堂皇的道德绑架,不过是慷他人之慨。
要去面临一切未知困难的人,并不是自己啊。
思忖之间,女子已经快步下了楼,他将钱包合拢,跟着她走到了医院大门。
夜色愈凉,街道上行人稀疏。
裴邢又一次叫住了她,从裤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红色布袋,“这里面有一个玉佩,是我专门祈福得来的,送给你吧。”
女子毫不迟疑地伸出了手,“祈福?这东西我确实需要。”
裴邢的手轻轻往回缩了一下,他又有些犹豫了,毕竟那是他给尚未出生的孩子准备的礼物。
“只不过上面刻了一个姓氏,也许你会介……”
“我不介意啊,谢谢了。
我去算过命,那个老头不让我把孩子打掉。为了这个小崽子,我真的需要很多福气。”
女子答得很快,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裴邢便悄然松开了手。
罢了,都是缘分,就让这块玉佩去保佑另一位母亲,和她的孩子吧。
玉的成色很好,假如有一天眼前的女子拿去卖掉,应该也能换上一笔应急的钱。
女子将小红袋仔细收好,没再说什么,扭头便离开了。
裴邢站在公交站前等待了一会儿,他也不知该去哪里,没过多久,那个女子又返回来找他。
“呃,既然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女子砸了几下嘴,有些无奈道,“工资明天才发,才发现身上没钱了。我现在没地方住,明天才能去朋友那里。”
“你帮我找个旅馆,付一晚的钱,可以吧?”
裴邢同意了,她带着女子走进马路对面的一家旅馆,开口要了两间房。
他思绪很乱,索性就在外头住一晚吧。
旅馆有些破旧,隔音不是很好,门口还塞着一些粗制滥造的小卡片。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门,他随意将门拉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一个女人径直搂抱住他,询问需不需要服务。他皱着眉将她推开,那晚再也没有开过门。
没有洗漱,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这是裴邢婚后第一次夜不归宿。